说话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姜浮心里有数。
谢随现在可是大忙人,这玉京城上下,哪一刻能离得了他?这应该是他走了。
他现在看着风光,其实并不那么好过。他自称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先帝缠绵病榻,不知是不是还是被他害死的。
谢随自执一词,怎么能堵天下人悠悠众口呢?
更何况,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太子谢闻还在领兵出征。
就算没了太子,还有几位王爷,那可是自小养在宫中的,怎么也轮不到这个私生子。
朝中大臣,不服他的比比皆是。
姜浮偷瞄了一眼,庭院里的人果然走了。窗户虽然合上,但风不断从缝隙里涌入,桂花的香气浓烈,环绕在鼻尖久久不曾散去。
索性把窗户打开,现在天气也并不十分寒冷,开窗也无妨。
她趴在窗边塌上假寐,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她的牢笼。
穿红着绿的女使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能和她说话的人。
温迎开口三句话不离劝她心疼陛下,其余的小女使好像都接了吩咐,嘴巴闭得死紧,没一个敢和她说话的。
她能得知的消息全来源于偷听这些女使们的谈话,到底是年轻小姑娘,没事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果不其然,外间的小女使见她睡着,放松起来。
一室静谧,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了说话的声音。
穿红的那个小声说:“姜娘子真是好福气,陛下这么想着她,她居然还老使脸色。要是我,能得这么一个人深情对我,怕是死了也甘愿。”
穿黄的那个女使姜浮很有印象,她性格跳脱,家里有些关系,有一大半消息都是从她这里听到的。
她笑骂道:“好没脸,居然想起男人来了。我倒觉得这姜娘子可怜得紧。我哥哥是在军中当差的,现如今的这位…和魏国做了交易,先太子腹背受敌,万箭穿心死了。姜家的那位郎君倒是还没有消息,但你想呐,战场那么危险,肯定是活不成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应该是温迎走了进来。
姜浮趴着,这是个极适合偷偷流泪的姿势。
她之前还想着,太子殿下和阿兄回来就好了,现如今这个念想也没了。
和敌国做交易,害死我军将士,谢随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温迎走进来,恪尽职守的喊她起来,并把窗子合上。
“娘子要睡,也要到里间去睡才是。在窗边贪凉,仔细染了风寒,陛下又要操心了。”
这话说得极其不中听,姜浮冷哼了一声,把泪水都蹭到袖子上,才翻身起来。
谁要他操心了?
温迎还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姜浮懒得同她分辨。
果子还放在小几上,被摆的整整齐齐。其他几样还好,唯有玉露团已经化了大半。
姜浮意动,因着心情不好,晚上就没吃什么,此刻被甜香勾着,居然也并不十分厌恶,伸出手去拿那精致的瓷碗,却特意避开了谢随送来的那几样。
温迎自然不会对她的出尔反尔说什么,还是恭敬地低着头。
姜浮尝了一下,玉露团正是将要融化还未融化的时候,黏糊糊得有些恶心,味道自然不如新鲜的时候好,馋意消减大半,随手放下了。
窗户已经被温迎合上,连院中的一方天都看不到了,姜浮只觉得前路渺渺。
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正在发呆的时候,腹部一阵绞痛,姜浮不禁呼出声来,口中腥甜,姜浮摸了一下,鲜红色的血在素白的手指上分外夺目。
温迎忙凑上来,又惊慌失措地喊着:“快叫医官!”
姜浮口中不断呕出血来,因为剧痛,脑子里一片空白。
和医官一起来的还有谢随,他去而复返,此时穿得不是天子袍而是一身月白色圆领袍,倒更像是之前不被人待见的那个外室子宋随云。
有温热的水滴落到姜浮的脸上,姜浮不太愿意想这是什么。
谢随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
“阿浮,阿浮。”
如果姜浮还有力气,一定会跳起来和他说,别叫她的名字,她会觉得恶心。
但现在姜浮没有这个力气了,眼皮越来越重,腹部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谢随的话好像就在耳旁,又好像在天边。
“别闭眼,阿浮,别……”
医官叹着气,摇摇头,姜浮的手无力的垂下。
深中剧毒,药石无医。
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爱和恨都太过分明,但在死亡的前一刻,又归为一片虚无。
原来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感觉吗?
气息越来越微弱,能听到的哭声只有谢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