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浮玉,秋风送香,月亮圆如银盘,高高地悬在天上,冷清又怜悯的光辉洒下来,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悲情。
桂花树下是星星点点的黄色。如果是以前,肯定会还没落下来的时候就被人摘下,泡酒做糕点或者是做香包,都是极好的。
可现在,人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本来是中秋佳节,姜浮却生不出半分喜色。
屋外的树下有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影影绰绰看着并不十分真切,但姜浮知道他是谁。
冷笑一声,啪嗒合上了窗子。
旁边的女使被动静吸引过来,幽幽叹了口气:“娘子也太倔强了些。”
姜浮不理她,温迎是宋随云的人,自然是向着他说话。
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日子,现在建霖二十二年秋八月,自己已经被软禁快要满三个月了。
之前伺候自己的女使都不知被宋随云弄去了哪里,姜浮倒不十分担心。
他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对一群无辜女孩子下手。
温迎出去了一趟,不过多时又带着一身凉意回来。
她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走路的时候都规规矩矩,习惯性低着头,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让人挑不出来半分错。
她的长相也是如此,是那种低眉顺眼的好看。时人爱鲜艳色彩,她却爱穿淡色,打扮素雅,妆容几乎没有,淹在人群里,是最不出挑的那一个。
但行事又极其稳重妥帖。
可惜她是宋随云的人,这就代表着姜浮怎么也不会看她顺眼。
这人不吭不响,绝对肚子里一滩坏水。
她走到姜浮面前,也不在乎冷脸与否,自顾自的把东西取出来,放到小几上。
姜浮随便看了一眼,是几色果子,其中有一份玉露团,一看就是最负盛名的林家铺子买来的。
一想到是经了谁的手,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温迎的嗓音悦耳,说出来的话却总是那么让人讨厌:
“娘子,这是陛下特意给您带来的。趁着新鲜劲,略微尝一尝吧。”
陛下。
姜浮深吸了一口气,她被禁在姜府不知外面境况如何,但宋随云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天佑的事情,她还是知晓的。
岂止如此,他自称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迎宋贵妃为太后,连姜浮的嫂子都接入了宫中成为皇妃,据说专宠一时呢。
兄长姜渐随太子谢闻领兵在外,这玉京城内却已经翻了天。
温迎又劝了一会儿,看她执意不尝,便也不再坚持,只默默地离开。
姜浮往外看的时候,宋随云居然还在外面站着。
院子里点了灯,姜浮这时候能看清他的脸了。
他其实长得很好,眉目清浅,温文尔雅,是读书人的最好长相。如果不是家世实在太不堪,恐怕也会成为不少年轻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这张温润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看谁都专注又温柔,骗过了姜浮,真的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也骗过了姜祭酒,骗过了所有人。
正巧四目相对,宋随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姜浮却一下子又合上了木窗。
这是父亲为她选定的未婚夫,却也害了全家,害了全国。
宋随云,不,现在应该叫谢随了。
父亲身为从三品国子监祭酒,是天下学子的表率,自然不可能逢迎谢随,被困在宫中绝食而亡。
尸首被送回来的时候,姜府女眷几乎哭断了肠。
父亲平日为人节俭到了抠门的地步,但官声绝好,此刻却落得这个下场。
接下来就是不由分说的被圈禁,姜浮被按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原来的女使被带走,外面站着穿盔甲的士兵,层层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便是插翅也难逃。
姜浮原来还十分疑惑,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殊荣”,直到父亲下葬那晚,她才知道这位新帝还存着怎样的心思。
那时候阿嫂进宫封妃已经一月了,谢随却在深夜来到她的院子,情深意笃地和她解释,姜祭酒之死并非他所愿。迎阿嫂为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阿嫂的娘家岳大将军势力太大,他需要这个助力。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的婚约会照样履行,姜浮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
姜浮只觉得他疯了,杀父之仇,窃国之恨,她怎么可能再去当他的皇后。
毫不留情的一番斥责,大骂他是不忠不义之人。姜浮是抱了死的决心的,但没想到,谢随居然只是黑着脸拂袖而去,在那之后,还是有空就来这里,也不与她说话,就站着院子里看着。
姜浮心里不屑,狼心狗肺之人,装什么。
温迎是谢随的人,和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女使。也真是难为他大方,连温迎都送来监视她。
外面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