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忧越来越觉得,姬衔羽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人心生花,这种怎么听怎么诡异的事情,她听了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能平静嘱咐朱红,时刻跟紧锦州城知府的动向,有异常立即报告。
朱红一口应下。
彼时宿无忧正抱着枕头浮想联翩,忽然见姬衔羽转过头来淡淡地看向自己,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干,干什么?”他戒备地后退了几步。
姬衔羽掀眼皮静静看他几秒。开口问:“休息好了吗?”
宿无忧:“休......休息好了......?”
就好像没听懂宿无忧语气里隐含的不安与警惕那般,银发的帝女平淡地点点头,然后说:“走。”
小狐狸看她毫无留念似地转身,忍不住紧随其后,顺口问道:“去哪儿?”
“风月楼。”
宿无忧瞳孔地震:“风月楼现在全是官府的人,咱俩去干什么!去自首吗!更何况那些官兵估计早就把风月楼翻了个底朝天,我说......”
姬衔羽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二公子是不是在人间,玩得太久了?”
“我听闻轩辕坟一支妖力雄厚,尤其擅长障眼法,不知道二公子可否学过?”
*
彼时虽是凌晨,天光却还未大亮,西边天幕上还挂着稀稀疏疏的星子。
风月楼前亮着灯笼,楼内却全无昨夜的热闹喧嚣,反而显得万分死寂,唯有来来往往的官兵守卫监察。
就好像一下从人间天堂,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凶宅。
宿无忧少说也在此玩乐了半个月,见惯了锦州城纸醉金迷的景象,而今这一副萧索场面,让他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姬衔羽此次并未带身边的那两位侍女,只带了宿无忧一人。进门之前,她特意安排他在两人周身设置了障眼法的结界,凡人果然无法察觉他们行踪。
两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重重官兵把守的风月楼内部。
风月楼内死寂寒气未退,想到那老鸨支离破碎的肢体就曾大剌剌地放置在大厅中央,地面上干涸的深褐色血迹还未擦干净,宿无忧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咱们去哪儿?”
“去四楼,苑棠的房间,老鸨死去的地方,”姬衔羽垂眸似思忖几秒,“你应当知道苑棠的房间是哪间?”
宿无忧急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回答得太快,迎上姬衔羽似笑非笑的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劲儿,耳根子顿时红得好像他本体皮毛。
“是,是苑姑娘自己跟我说的,我,我没去过,”小狐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每晚买下她也只是聊聊天,我就是不想她被那些老男人玷污......”
姬衔羽收回目光,淡淡望了一眼街边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
“放心,我对你俩的感情历程没什么兴趣,”她说,“天快要亮了。”
宿无忧欲言又止,既觉得姬衔羽在敷衍自己,又觉得辩解可能只会越描越黑,只得低头忧郁地走在她前面引路。
一路上两人与无数官兵擦肩而过,小狐狸每每路过时都略显心虚,侧头看姬衔羽神情却连波动都无。
她好像没有恐惧也感觉不到忌惮,就连伸手推开那间死过人的房间时,动作都没有丝毫的迟疑。
房门一开,一股幽幽的花香从屋内先飘了出来。
苑棠的房间布置干净朴素,并无太多装饰,唯有桌椅床榻梳妆台这些基础家具,其他的寥寥无几。
她似喜红,桌椅床榻皆用红木打制,连榻上纱幔也是浅浅红纱,薄如蝉翼。
桌上香炉已然烧干许久,可那股奇异的幽香却挥之不去,宛如梦境中蛊惑人心的妖魅。宿无忧身为妖族五感敏锐,嗅到这股气息便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什么东西,这么香。”
姬衔羽揭开香炉,俯身轻嗅了一下,眉尖蹙起:“红棠花香。”
“怎么又是红棠花!”
经朱红那段对人心生花的描述,现在的宿无忧多少对红棠花有点心理阴影,闻言当即后退几步,满脸警惕地盯着那香炉瞧:“哪哪都是这花的踪迹,瘆人死了!”
“是啊,”姬衔羽指腹沾了些香炉里的残灰揉擦,语气平静,“为什么,哪里都有这花的踪迹呢。”
她声音很平淡,听不出这句话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可不知怎的,宿无忧忽然有些不太敢接这句话。
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假装很忙地左右环顾四周,神情显得有些拘谨:“虽然是为了调查......但总感觉私闯闺房还乱翻,好像有点不太好......要不我们还是......”
“谁告诉你要乱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