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欺负洗碧。”
她掀起眼眸责怪似地望了朱红一眼,旋即轻声道,“我在凡间撞见了一点小事,略有耽搁。”
朱红:“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又下凡扶老奶奶过路了吗?”
姬衔羽:“......”
姬衔羽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上次交代你的事情,查到了吗?”
这一眼实在是没什么温度,冻得朱红又打了个寒战,连忙挺胸抬头坚定道:“查清了!”
“辛苦了,等我回梧桐宫,再料理此事。”
姬衔羽自知自己回来得晚,也再来不及片刻歇息。
一言罢,她顺手将银发挽到肩后,扶正了额间坠金的链饰,独自走向前殿的方向。
后殿到前殿要经过长长一道回廊,姬衔羽早已习惯独自走过这条长廊,走向万众瞩目的正殿。
朱红和洗碧不约而同的回头,却只见得那道白色的身影寂寥间消失在长廊尽头,就好像融化在了天光里。
*
天光透过琉璃镜折射下彩色的光,帝君殿内寂静如同墓地,那里有百十位大小职位的神明垂首毕恭毕敬地立在阶前,等待着神域最后一位帝族血脉的存在驾临。
当然,这百十位神族并非神域的全部成员,有更多刚飞升成仙的小仙娥仙侍未能得到神位,没有参加朝议的资格。再不然,就是前代隐没于此域,鲜少插手世事的古老神君,有帝女特许,不必受此代神族风波所扰。
在正殿白玉阶之下,还有更多没资格踏入白玉京的、负责侍候这些神族的小仙们在等待。
他们无法熬过白玉京庞大禁制的冰冷威压,更弱一点的仙人在踏足白玉京的霎那间,就会被瞬间神威废去修为。
于他们而言,未来能窥探得半眼帝女的真容,便已经是无上恩赐。
彼时殿内温度冰冷到似乎能呼出气皆成冰雪。
在各自领域内称得上万中无一的上位神族们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天光尽淌入金碧辉煌的帝君殿内,最上首那雕琢双金龙的神座上空荡荡。
所有神族都知道,那里是整个神域权力的巅峰,只要登上那里,就意味着掌控了无数神族仙族,掌控了神域万里绵延的领地,掌控了三界之中最惹人眼红的权柄。
再嚣张再强大的存在,乃至那些镇守神域边境,终日与魔族争斗的杀星煞神们,都须得向其俯首。
这个位置,只能有一个人能坐。
金饰叮咚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银发少女踏足殿堂内无声,唯由轻薄布料摩擦声沙沙。
在众神的目睹之下,她平静地踏上殿内最高的、被无数神族垂涎三尺觊觎已久的神座,自然得就好像那里本就该属于她,不容置疑。
只一霎那。神座归主。
殿堂内诸神,连同殿外白玉阶,乃至帝都之外负手等待的仙族,皆不约而同地朝神域帝女的方向俯首行礼,姿态压得极低,几乎低进泥土里。
那象征着神族权力巅峰的黄金神座之上,独自坐于此处的姬衔羽居高临下,面上是冷漠到近乎倨傲的神情,额间一点金饰闪烁不休,宛若那双漂亮却无机质的眼眸。
她心中没有半点权力所带来的狂喜,垂下眼帘时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在神座的扶手上摩挲几下,仿佛是在怀念着某些过去破碎的幻影。
几秒后,那双金眸里最后一丝温存彻底泯灭,留下的是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漠然与平静。
似乎霎那间,她就完成了从姬衔羽本人,到神域帝女身份的变换。
“开始吧。”
清冷女声落在玉石铺就的冰冷地面上,激起阵阵回荡的余音。
诸神皆不敢多言,依次上前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内容。
这些在仙娥仙侍面前高傲无比的神族如今只剩下颤颤巍巍的谦卑,被那双与帝君如出一辙的金眸盯着,连半点阴晦的想法都滋生不出来。
神职带来的责任其实很无聊,无非是记录人间的生老病死风雨雷电,再不就是妖界与大荒的近况。
神域边境的荒城自有那些煞星看守,久而久之,现存的神明也就忘记了过往魔族的威胁,从而心甘情愿沉沦在奢靡与恋爱脑中。
如若没有三月一次的朝议,他们怕是连这些职责,都不愿再担负了。
这些情况,帝女又如何会不知晓呢?
神族们挨个上前汇报工作,姬衔羽却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冷冰冰地垂着眼帘,时不时轻轻“嗯”上一声,算作回应。这些神明无法从她的神情中,辨别出半点满意或是憎恶。
不,他们甚至判断不出姬衔羽究竟有没有在听。
可就是这份冰冷的不确定性,让他们更加心惊胆战,以至于连帝女微微颤动一下眼睫,都会引来诸神的战栗。
在这座半点温度都无的大殿内,时间流速似乎变得格外慢,一分钟好像都被无限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