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淡淡地应了声,却没有说话,好似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她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了楚帝一眼,也没有说话,毕竟在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贸然开口只能是先发于人制,她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最终还是华阳没有忍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朝她抽噎着说:“阿姐,纵使是爹爹和娘亲平日里多纵着我些,我有时说话也不怎么知轻重,但、但你也不该在中秋宫宴这么重要的日子,做出这等事情,让我名声尽毁,你这么做,要让金陵各家怎么看我?又怎么看章公子?”
她这毫无由头的一问,倒是把祝蘅枝问得满头雾水,她对上华阳泪汪汪的眼睛,问:“我做了什么事情?宫宴结束后我便回了栖芜殿,将将从梦中被宫娥唤醒,你这么一问,倒是叫我不知道从何答起。”
“陛下,”孙皇后一边轻轻抚着华阳的脊背,一边朝楚帝道:“蘅枝即使出身尴尬,但到底也算是大楚的公主,她怎能、用、用下.药,如此龌龊的手段,来玷污窈窈的名节?”
下.药?
祝蘅枝眸光一转,看到殿内的镂空博山香炉里一片冷寂,炉盖也没有完全盖好,但华阳平日里是最喜欢燃香的,楚帝手边的檀木桌案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盒。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华阳为了将章融和自己绑在一起,在宫宴上给他下了药,又命人将他诱骗到自己的寝宫,想先斩后奏,到时候逼着章融去娶她,毕竟章家是清门,她又是公主,章融即使不愿娶也得娶。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章融不得,反倒是被人撞破,坏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情急之下,将锅甩给了自己。
但她明年三月才及笄,那会是什么使她这般着急地与章融绑在一起,甚至不管自己的名节?
她鸦睫一垂,斟酌了下措辞,开口问:“华阳,你这话说得真是荒唐,我为什么要算计你和章给事中?”
金陵贵女倾慕章融,但并不代表祝蘅枝对他有意思。章家虽然是清贵,那也沾了个“贵”字,大家的宅院里多得是是是非非,她又鲜少在众人跟前露面,她不指望章融能记住她,自然也就不指望能嫁到章家。
至于算计他和华阳,那就更是无稽之谈,她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这么做。
华阳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明明每次私下见了她都战战兢兢的,比她身边的宫娥还要胆怯,但也只能是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我知道平日里恃宠而骄,对阿姐多有不逊,可、阿姐你到底没有必要因此心存怨怼,毁我名节,也让章公子这般难堪。”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章融。
看来,华阳这次是真打算将水都泼在自己身上了。
将这盆脏水泼在她身上,华阳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今夜这么多人知晓了此事,哪怕真得什么也没有发生,章融多半是被迫娶华阳。
华阳哭哭啼啼的这段时间,她将整件事情细细地捋了一遍,突然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楚与北面的燕国一直不断的有冲突和摩擦,最近一场战役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将近三年,加上今岁大旱,黄河并未如期涨潮,燕国太子带兵公然过河,后又连下楚国三城,一旦徐州失守,便将直逼金陵,楚国将无险可据。
在此情况下,内阁提出与燕国议和,得到了诸多朝臣的支持,楚帝遂遣了使者前去与燕国商议此事,燕国那边没有多少迟疑便同意了,并提出了要大楚嫡公主来和亲的要求。
大楚只有一位嫡公主,就是华阳,她第一不想嫁到苦寒的燕国,第二心慕章融,也不知有没有同孙皇后相商,便寻了中秋宫宴的机会,自毁名节。
因为燕国绝不可能要一个不清不白的公主来和亲,她也能趁此早日定下与章融的亲事。
祝蘅枝突然笑了声,瞥了眼殿外的宫人,道:“华阳,你若真得看重名节,此时难道不应该将门关起来,让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吗?我怎么看着,你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