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赵谕。
赵谕并没有扎他这个年岁应该扎的双髻。而是挽了个单髻,目光慢慢下移,看到他周身的妆扮时,赵谓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何事了。
在生母贺昭仪突然被自己的父亲赐死时,所有人都在说他是陛下的长子,如此一来,立长名正言顺,一定会是储君、未来大魏的天子。
当时年岁尚小的他,并不懂得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次次梦魇、一次次难眠、一次次缩在床脚唤着自己的母亲,但并没有人回应他。
他当时恨透了皇位,但又想着,如果自己以后当了皇帝,一定要废除这条荒谬的祖训。
但立储的诏书并没有如期而至,原先奉承他的宫人也渐渐不如开始那么热情,他过得甚至不如以前母亲尚在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如年纪尚小的弟弟会讨父亲的欢心,于是只能很认真的学习课业,希望父亲能多看他一眼,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几个月后,突然有一群宫人来了他母亲生前所居住的较为荒僻的宫殿,那群宫人,拥簇着的是当时的皇后王氏。
没错,王氏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宫殿,对他极好,式乾殿的宫人对他尊重极了,因为这层缘故,王皇后的父亲,当朝尚书令王琮之为他教授课业,他以为他是从此被记在了王皇后的名下,成为了大魏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于是更加努力,不舍昼夜,对于王令君吩咐的课业都能很好的完成。
在某日得到了王令君的赞许后,他兴高采烈的对王皇后说:“母亲,王令君今日夸奖我了!”
他没有用“阿娘”,因为在他心中他的娘亲只能是贺昭仪,于是他不无尊重地用了“母亲”这个称谓,但得到的却是王皇后的责备:“谁允许你这般叫我的,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被赐死的贺氏,你仍然是那个鄙薄庶子!”
他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王皇后没有看他,语气冷得好像让他坠入了三九的冰窟窿里。
“记住了,你以后只能叫我''皇后殿下''。”
再后来,王皇后薨逝,他的位置再度尴尬,因为王皇后生前并没有将他认在自己名下。他大约知道是为什么,他并不聪慧,根本不是王皇后的第一选择,王皇后只是在等,等她自己有孕,或者宫中其他低位妃嫔给父亲生个比赵谕还讨人喜欢的儿子,再养到名下,可是她还没有等到,就先去世了。
两个月后,当时还是“夫人”的李氏,被父亲立为了继后,搬入了式乾殿。
那个时候正值初冬,风吹过来冷飕飕的,他一个失了势的皇子,自然不会有多少人去关注。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赵谕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厚厚的小袄子,抱着自己的裘衣到他跟前,看着比他高出很多的兄长,脆生生地叫出了一声:“大哥。”然后踮起脚将裘衣塞到了他怀里:“冷,大哥穿上,就不冷了。”
他当时一惊,有些木然地接过赵谕递过来的裘衣,穿在身上后,赵谕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糖,弯着眼睛:“要不要吃块糖,阿娘说,难过的时候,吃块糖,嘴里甜了,心里也就不苦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块糖,然后吃紧嘴里的,只记得自己当时没忍住落了泪,然后就跌坐在了地上,是赵谕笨拙地用袖子给他擦着眼泪,一遍一遍的哄着他。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他这个弟弟像个小太阳,如果以后父亲真得将皇位传给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怨恨的,毕竟他比自己聪明,心性纯良,不论日后自己是远离洛阳的普通藩王,还是能留在京中,他都会好好辅佐这个弟弟。
事实是,他果真没有看错人,好像在赵谕眼里,一直没有什么嫡庶之分,只有兄弟手足,在他被父亲斥责以后,会变着法地讨他开心。
李皇后和王皇后虽然不同,但他还是从来都没有唤过一句“母亲”或者“母后”,一直都以“皇后殿下”称呼,只因担心重蹈覆辙。
在心底,那个皇位,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与其凭空多处这幻想,又面临希望一次次被打碎,不若从根本上收了这个心思。
他一次次思考“清田”的事情,有血相关的策论,不过是想考虑得再周全些,好让赵谕登基后,能顺利一些。
那天知道王琮之在朝中拥立自己为新君的时候,其实他心中是极为忐忑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王琮之只是想利用他,控制他,好继续独断专行,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但现在看着穿着玄色蟒袍站在太极殿外的赵谕,他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从此便没有兄弟了,只有君臣。
赵谕发现了他的身影,颔首说:“哥哥。”
一如既往的称呼。
赵谓鼻尖一酸。
他看着赵谕冻得通红的脸颊,以及有些孑然的身影,他从自己身上脱下那个裘衣,为他披在背上,温声:“冷不冷。”
赵谕笑着回了他:“现在就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