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人,你这么说,是在怀疑沈常侍?”李徽仪反问。
她意料到会和王琮之进行一番拉扯,但没想到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持反对意见,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将沈著也拉下水,将这淌水搅得更混。
沈著亦出列,看了眼李徽仪,而后很从容地朝王琮之施礼:“不知令君何以认为这是伪诏,沈某自被陛下征召以来,圣旨多由我起草,此次亦是奉陛下之命拟此诏书,窃以为我没有任何必要偏向哪位殿下。”
自沈著入朝以来,办了几件事迅速获得了建元帝的信任后,对于朝野大事,建元帝多次有意无意地避开尚书省和中书省而与其商议拟旨,王琮之知道建元帝这是有意借其分自己尚书令的权,但沈著平日里深居简出,难以挑出错来,故而其一直是哽在他喉咙中的一根刺。
如今建元帝已崩逝,他一个没落孤臣,没有了倚仗,也算不上自己的顾虑了,于是并没有接沈著的话,只是对李徽仪道:“陛下走得突然,既无托孤,这道圣谕在我琅琊王氏看来也就做不得数。”
李徽仪握紧椅子的把手,扬声:“王琮之,你放肆!你这是要仗着你琅琊王氏百年大族之势力与吾与整个大魏朝野分庭抗礼吗?”
“殿下不要忘了我大魏国策!”王琮之梗着脖子道。
大魏国策,立子杀母,以防外戚干政,蹈前朝之覆辙。
李徽仪强稳着心神匀出一息来:“陛下遗诏如是,令君今天是要当着百官的面逼死吾吗?”
她先前能让高侍中主动上书,一来是其早有致仕之心,二来是渤海高氏一贯以清门自诩,并不愿掺进夺嫡之事中,故而略施手段便解决了问题,而赐死的那些臣子也都是大魏没落小族出身、在朝中不任重要官职之人,自己又早有他们其他的把柄在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但王琮之和柳京不同,大魏世家基本上都有部曲,王家和柳家更是饶是建元帝也要忌惮三分,硬碰硬,自己很难占据上风。
倒不若,以退为进。
“臣不敢,臣只是望殿下不要忘了国策。皇长子谓虽为庶出,但早在建元二年,陛下便下旨赐死了其生母贺昭仪,不久便将皇长子殿下养在了先皇后膝下,其中用意,岂不明显?”王琮之一副胸中自有丘壑的模样。
虽说不敢,但句句的话外之音都是若她李徽仪想立皇次子为新君,便要自缢以守国策。
柳京适时地出列,语气相对于王琮之和缓一些,“殿下是国母,其实无论是皇长子谓践极还是皇次子谕,殿下都是我大魏太后。”
这是将她架在了高位上,让她下不来。众臣心中都清楚,赵谓和赵谕即位的区别就在于——赵谓即位,她就只是个深居后宫的太后,他虽未到弱冠亲政之年,但李徽仪亦无权垂帘听政,但她所出的赵谕即位,因此年仅九岁,政事不得处理,自然事事要询问太后意见。
这话一出,便是引得那些老臣出来指摘她有擅权之心。
柳京虽少言,但某种情况下,比王琮之难对付的多。
此话一出,群臣皆仰头看向她,似乎是迫切地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李徽仪定了定神,缓缓开口:“令君这步步紧逼是为何意?让谕儿登基是陛下的遗诏,令君非但自己不认这道遗诏,还要吾违背圣意不成?”
王琮之一怔。
于是她趁此机会,继续道:“陛下驾崩,举国上下一片哀痛,先定陛下之陵葬谥号之事,是我为妻之本分,亦是诸位为臣之本分。”说完看向尚书左仆射杨泓。
本朝惯例,以尚书左仆射兼任祠部尚书一职,话头也便由此落到了杨泓身上。
杨泓出身弘农杨氏,而弘农杨氏一贯与琅琊王氏不和,杨泓自然很乐意顺着李徽仪的话走。
对建元帝的身后事商议一番后,已经近巳半了,李徽仪借哀痛忧思之由退了朝。
王琮之自然不甘,在她即将转身时,仍道:“望皇后以国为重。”
李徽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眸中的野心不带半分隐藏:“吾会的,令君,放心。”
她与沈著并肩走在宫道上,沈著突然转身道:“殿下今日,算是彻底与王令君撕破了脸,当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