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本在斯斯文文品嚼那汤圆,忽听他这一声呵,想笑不能,硬生生憋着,赶快咽了,才道:“卢家郎君,这话可不能乱说,府尹大人怎会帮着咱们这些小民卖吃食?再说了,若是官家真要吃,那是怎样的福气,还敢收钱?”
庄惊梦本只笑卢大角不着调,听了自家阿娘这番话,才发现阿娘比卢大角也半斤八两,竟然还就着那本就不着调的话,议论起来了。
沈氏一本正经,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家阿蝶刚刚说了,这不是糖糕,叫做豆面汤圆,裹了豆面的汤元子。”
“是是是,沈家大娘子说得是。”卢大角哪有空去听,左耳进着右耳出着,管它甚么大人老爷,汤圆还是豆面,稀里哗啦把剩下的那一个,“嗖——”,吃进了肚儿里。
呼出一口爽气:“小娘子这元宵做得顶好。一个字,绝了!”
沈氏被他气笑了,摇头笑着不再多说,只管吃碗里剩下的一个豆面汤圆。
庄惊梦这下子却是实打实地笑出了声,道:“大角叔!这是豆面汤圆不是元宵,您要觉得好吃,在外头可不能叫错了,日后我去桥头贩售,还等着您帮我宣传呢。”
“哦,是是,那是自然,豆面……豆面元宵,不是,豆面汤圆……”卢大角美滋滋地点着头,“记住了,豆面汤圆!”
想了想,忽又神色认真地问道:“不知小娘子在哪个桥头,哪个小市贩售?若是人家问起了,我才好代为介绍。”
“在宣桥,中央偏下的位置,旁侧有两棵大柳树,好找得很,寻那买馄饨的便是我。”
庄惊梦笑着说了,心中思索,这卢大角倒是与他阿娘大不同,卢家老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儿子则是个馋虫嘴、秤砣心。
秤砣心卢大角果然认认真真重复了几遍,将庄惊梦小摊的地点记了下来。
看这架势,庄惊梦是毫不怀疑未来几日的食客中,要多许多卢家的友邻了。
吃过绝好的新式甜食,又记下了这位妙手小贩娘子的摊位,卢大角便起身告辞。
庄惊梦留他片刻,用六个陶碗装每碗各五个豆面汤圆,分作两份。一份让他带回去给卢家阿奶和他自家娘子与几个孩子。
卢大角的妹妹嫁得远,平日就他一家与阿娘生活,人却也不少,光是小儿就有五个。因此十五个汤圆分算下去,一人也不过一二个罢了。
而另一份,庄惊梦沉吟了一会,道:“我有个请求,不知大角叔方不方便。”
卢大角正奇怪为何装那么多汤圆给他,将要问,闻得此言,心里也了然些许,忙道:“小娘子且说来听,能帮得上的,定会尽力。”
“那我便直说了。”庄惊梦开门见山,“我素知大角叔与铁匠铺子那位大哥交好,想请大角叔帮忙送去这些吃食,顺便帮忙说几句话。”
又道:“本是应当我提了吃食去家里相请的,可大角叔来得巧,这豆面汤圆又需趁热吃,等不得,才不得已先开了口。”
接下来,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做铁铛、手头不宽裕、想赊账缓付等等,一并挑重点说了。
“若铁匠大哥愿意赊账,限我个时间也可,我立下字据,按了印,如逾时不还,报官抓我便是。”
“嗨,”卢大角听罢,摆摆手,“小娘子多虑了,那铁匠家姓钟,一家子都是好相与的。你们二家都是我家的租户,只不过他们早来些,你们刚来,还不认识罢了。待我去与那钟滔说了,他定会点头。”
庄惊梦与沈氏闻言皆是惊喜:“当真这般容易?”
“信我便是,”卢大角点头,“尤其还得了这么几碗顶美妙的豆面汤圆,怎会不愿意?凡是个长脑袋的,吃了这元子,都晓得小娘子的赊账定能还得出来。”
卢大角自吃了这汤圆,心里是真的服。先前还疑心人家火都不会烧,会做什么吃食?现在看,真是自己短见识了。
庄惊梦笑笑,想起前日卢老太说的“凡是个长耳朵的”那句话,心说还得是母子。
道:“是大角叔看得起我。不过若是真成了,我决计不会拖欠的。”
两人客气了几句,卢大角忽又想到什么似的,问,“小娘子可知约莫差多少大钱?”
庄惊梦摇摇头:“我现下能付的,约莫十贯钱,多出的恐怕就要赊账了。”
卢大角点头:“那我这便先去钟家。”
庄惊梦送他出去,走前又与他说了,一个时辰之后去卢家拜访,还要再带另一种吃食过去,让大家两种都尝尝,孰好孰坏、更喜哪个。
卢大角听着又有新吃食,自是喜逐颜开,客气几句,便也应了,匆匆去往钟家。
待到卢大角走了,庄惊梦与沈氏休憩片刻,又开始着手准备做红糖糍粑。
却是沈氏心不在焉地和着江米面,突然问道:“阿蝶,这豆面汤圆如此好滋味,你只打算去桥头卖,有没有想过拿去梅仙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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