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粗心,怪不得这么些日子交不上租钱。”
哪知庄惊梦不恼反笑:“这是谢您不催我们娘俩之恩的。阿奶教训得是,我们娘俩眼下确实不宽裕,只能拿这么多,您就当是一点利息收着。”
“嚯!”卢老太也笑了,拽了拽向后溜的斗篷,道,“是我老太婆瞧不起人了,小小娘子,做人倒是周全。”
庄惊梦笑着道:“是阿奶宽容我们母女颇多。”
“那老身也不跟你客气了,”卢老太摆摆手,将钱收了,“自个儿回去路上注意些,家里或缺什么东西的,来找我那儿子要便是。那欠条我也让他明日送你家里去。”
“好嘞。阿奶您进去歇吧。”
庄惊梦将伞还了卢老太,看她进去,方才拉车,再次上路。等看到自家院门时,亥时已过了六刻,也就是晚上十点半。
一个中等身材的妇人站在院门前,也不举伞,两手拢在袖中,正瑟瑟发抖地四下望着,一看便是已经立了多时的。
“阿娘!”
庄惊梦喊了一声,拿出最后一点脚力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
沈氏闻声,也赶忙跑来,帮着拉车:“怎么今日这样晚才回?急死娘了。再不回,我就要去军巡铺找军爷寻你去了。”
“本是戌时就要收摊,遇到两位小郎君吃馄饨,刚刚又去了趟卢家,便晚了些。”
沈氏去将门敞开,庄惊梦把车拉进去,靠墙放好,母女二人一齐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卢家?你把租钱交了?”沈氏手上的活儿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庄惊梦。
“交了,阿娘下月前尽管放心住着就是。”
庄惊梦笑呵呵说着,全然没有觉察身旁的沈氏已经红了眼。等她搬完了东西看见的时候,沈氏已经是成串的泪珠往下掉。
交租的钱是她看着庄惊梦一文铜钱、一文铜钱赚回来、攒起来的。
明明是她从小护着宠着、娇生惯养着的小娘子,怎么一夜之间,就要干这么苦的营生,就成了风里来雨里去、飘摇无根的市井小贩了呢。
“阿蝶,是娘对不住你。”
沈氏淌着泪,关了院门,帮她把外衫脱下拿去炉边烘着,又拿帕子为她擦湿透了的头发。
庄惊梦坐在凳子上,被沈氏这么一哭,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原书里沈氏闺名月怡,本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因生性腼腆,岁数拖大了不好嫁,便许给庄家做了妾。
在庄家不得宠,沈氏不争,只对庄惊梦这个女儿百般疼爱,扛着正室打压,用自己的嫁妆请先生,琴棋书画地教。
可惜书里那庄惊梦不爱这些,学得极其敷衍,放在现代也就是堪堪及格的水平。倒是一心爱往厨房里钻,尤擅做糕饼,是个舍君子而近庖厨的德行。
沈氏娘家便是百年糕饼铺子东家,见此也只叹了口气,基因这东西不服不行,便一样找了师傅来教。
或许就是因为沈氏这样隐忍的性子,书中庄惊梦才拼了命要在庄家争一口气,最终也如愿将命挣没了。
庄惊梦被害死投井的那天,沈氏也跟着触柱而亡。
“去泡个澡吧,手都冻僵了,阿娘给你烧了水。”沈氏捂着她的手,“那些木盆阿娘来洗。”
庄惊梦看着眼前这个一月前还穿宽袖绸衣、戴五彩钗、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现在只着一身粗布衫,手也起了茧子,心里叹了口气。
却笑着道:“好,谢谢阿娘。等我洗完,咱们用馄饨皮做葱油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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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哪个朝代,热水澡果然都是治愈搬砖人一天疲惫的良药。
庄惊梦在澡盆里敲打着酸痛的胳膊和小腿,大致算了算这一个月来的收支。
为了和离,出庄家大门那天娘俩是净身出户,除了身上绸衣,几支素簪,连块玉佩都没有。
内里的棉袄得留着过冬,其余的当铺当了,衣服和簪子共得三十贯钱。
付了租房的押钱和房牙的保钱共十二贯五百文,剩余的,也就恰够置办下那辆板车,那些个锅子刀具、盆桶碗筷,以及一人两身粗布衣裳。
毕竟光是那口铜锅就花费七贯又余。
而行商的头十二三日因体力和摊位不佳,只能卖些炸好的馄饨,每日净赚不过三百来个钱。
后面这十七八日换了地方,拉了锅炉,倒是卖得多。十种馅料的馄饨均价十五文一碗,味道又新奇美妙,出市一日,净赚能有七百到九百文不等。
这才将房子的租钱还清。
又因为吃食上面几乎都是将就着卖剩的,大头只需要买些柴火,这会算下来,手上还剩余将近十三贯钱。
一直想买的东西,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洗完澡出来,灶台边,沈氏已经煮好了一锅小米粥。
干柴在炉膛里哔剥作响,暖橘色的火光映在并不干净的墙上,却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