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农场里不乏恐怖故事,琳达听了一千零一个日夜,已经不再怕虚构中的怪物了。那些在夜晚中穿过窗椽的幽灵不比真实的电锯杀手可怕,他会切断住宅里的电话线,将孩子们绑在椅子上,吐出他蛇信般的舌头,在你的耳旁吐露恶语——说到这里,大人们便停下。
故事本是要孩子们注意安全,看到可疑的人要立刻说出来,如此这般,已达到了成效。严重的话,有一段时间,孩子们看谁都会像是可能伤害他的人。
好在通常没有疯子会试图徒步穿越一整片农地,小镇上的人们也知根知底,不会允许任何外来的人未经认同就进入这里,然而还是出现过凶案,至少琳达听过不止一件。杀人者的形象都是一样的,他们从她已不再惧怕的黑暗中走来,让最安静的夜晚发出惨叫,让最喧闹的日子变成一声叹息。
解释清楚不难,孩子们对奇异事情的接受度高到成年后的自己会认为是不可思议。孩子会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因而琳达立刻就同白金之星打起招呼。白金之星对她点了下头,转眼间便消失了。
“他怎么就走了!”琳达睁大了眼睛,好奇盖过了所有恐惧。
“他……有些害羞。”承太郎抬起手,帽子被雨淋得软绵绵,同他的心情同样。
这么多年,她从没看见过白金之星。
无论是他让白金之星帮忙洗碗,还是在他们睡着时晃动徐伦的摇篮,琳达都没有发现时常陪伴在身旁的影子。徐伦一度以为自己的父亲会变魔术,能让玩具漂浮在空中,但到如今大概也都忘了。
白金之星是精神,自然也有自己的意识,虽说同微生物一般人眼看到不到,但承太郎的确依靠着从十八岁那年就出现在他身旁的这位同伴。白金之星此刻感慨万分,他也同样,就像是头一回赤身站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然而他也清楚地察知到,他是站在冰天雪地中,时间已无法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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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被雨淋得湿乎乎的,承太郎到衣帽间里给她找衣服,还在为见到白金之星开心不已。他拿出两件睡裙问她要哪一件,琳达愣了愣,问他:“这两件都是我的吗?”
“都是。”他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好似窥见了真实存在于世界中的万花筒,琳达的嘴巴能吞下一整个土豆,踩着脚步在眼花缭乱的布料中旋转。
“真的?”她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真的。”承太郎将其中一件挂回衣架上,折好另一件:“快去洗澡,别着凉了。”
琳达几乎是恋恋不舍地出了衣帽间,又像是在用她有限的脑袋思考什么。她用的是卧室里的浴室,承太郎去了走廊上公用的。他洗好后察觉外面有动静,拉开了门,就看到琳达站在走廊上,往这边探了个脑袋。
“你有好好洗?”
“头发洗过了,一下就好啦。”琳达垂下眼睛,承太郎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提着一个药箱。她将箱子抱在了胸前:“我在镜子后面找到的。”
她说话的语气是稚嫩的,果然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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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家做成了陷阱,但只有一个敌人,死的东西是容易对付的。被箭矢擦过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伤。她执意要给他包扎,手法拙劣,但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说她就是这样包受伤动物的。他没在琳达身上看到过这般无端的自信,感觉很奇妙。
“对不起……”琳达小声为她逃跑时的误会道歉:“我还以为……”
“没什么。”承太郎坐在外间浴室的椅子上,任她抓着自己的手。
或许实在是过于疲惫的一天。其实没做什么,心理上的疲劳却足以令人放弃其他一切的事。
照店主所说,她是孩童时的琳达。他不能就这样要她走,哪怕是孩子,也要认真对待。
琳达用手抚平绷带,看向男人的另一只手。上面也有几条红痕,同样是新伤。
“这是怎么弄的?”她说,满脸懵懂。
承太郎看了过去:“你溺水的时候抓的。”
她张了张嘴:“是我弄的?”
承太郎又点了点头,她忽然不说话了,将脑袋垂了下去。
“没事,不用包扎。”承太郎拿起旁边的T恤,边套衣服边站起:“既然醒了就下楼吃东西。你应该也饿了。”
他走到门后,没听到她的回应,只有水珠滴落的声响,却是这样清晰,是出自清洗了伤口的水龙头,也是来自她的眼睛。
眼泪掉在了手背上,他回头看去,琳达也望向他,忽然扁起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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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扰,非常困扰。小孩子就足够麻烦,他们不讲道理,让他招架不住。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这次却没法等待她自己止住眼泪。
承太郎蹲下身,盘腿坐到她面前:“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里却只有耐心。她像是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