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我,便真的日日都来,李青跟在他的身后,提着一大壶冰糖水。
李宏伟只当他是因为打伤了我的眼睛才对我这么上心,所以尽管再不待见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每每李响他们来了他就识相地骑了摩托出去兜风,眼不见心不烦,这正合我意。
我们三人坐在院子里喝着冰镇糖水,我热得想要回屋,李响却说多晒太阳有助于我的眼睛早日恢复,于是两人便一人拿了一把蒲扇一边一个帮我扇风。
过了一周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跳棋,问我会不会玩,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原来在学校和女孩子们玩的都是跳绳、翻花绳、跳皮筋之类的游戏。他们手把手地教我规则,带着我玩了一轮又一轮,玩到黄昏时分,李响的爸爸李山便光着膀子来叫他回去吃饭,有时也叫上我和李青一起去吃。
山叔做饭并不好吃,有时从厨房端出来黑乎乎的一坨,我都认不得那是道荤菜还是素菜,反正在山叔那里都是一个颜色。可李响却每次都吃得狼吞虎咽,顺带把我吃不完的半碗饭也一并吃掉,从不浪费一粒米。故而我常是饥肠辘辘地来到李响家,又肚子咕咕叫着离开。
但如果那天来找我们的是李青的爸爸顺叔,我那天的肚子便能好受多了。李青家的米饭粒粒分明、软硬适中,端出来的菜也荤是荤、素是素的,一桌菜虽算不上五色斑斓,却也从不会失掉食材本来的颜色。
我和李响都很馋顺叔做的糖醋里脊,新鲜的里脊肉裹上淀粉炸得脆脆的,黄澄澄的酥皮淋上酸甜可口的酱汁,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但李青家里穷,一个月才能吃一次这个。所以每次青把它从厨房端出来,我和响都要争着去尝第一口,有几次还险些乐极生悲,差点将餐盘打翻,青吸取了教训,往后糖醋里脊一出锅他便把我们叫到厨房,让我们先尝个够他再端上桌。
尽管青家里条件不好,但我能看出来每次的糖醋里脊顺叔总会多做一些,最后吃不完就让我打包带回去吃。送我回去的时候,响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那袋糖醋里脊,发现我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他便又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响哥,你是不是没吃饱?”我问他。
“吃饱了。”
“哦,那你就是馋了。”
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我拉着他坐到路边的石坎上,把袋子打开递到他面前:
“吃吧。”
他明明一个劲儿地吞口水,却还假惺惺地推辞着:
“顺叔给你的,你拿回去吃。”
“你吃吧,不然我拿回去也得让李宏伟抢去吃了,我才不想给他吃,还是你吃了好。”
李响嘿嘿傻笑两声,念叨着:“念啊,你对我真好。”便拿了袋子里的东西吃了起来,腮帮子塞得鼓囔囔的,像一只仓鼠。
那场面,倒像是我比他大六岁在哄着他开心似的。
不过李响说我对他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也不知给他吃了个糖醋里脊怎么就算对他好了,这里脊还是顺叔给我的。更何况如果要论谁对谁好,那也是他对我更好才是。
但李响从不说场面话,看来他也是实打实地觉得我对他好。想到这儿,我的脸也跟着发起了烫。
待到一个多月后我的眼睛拆了纱布,李宏伟见李响他们还是日日登门造访,别说他,就连李有田也有些不乐意了。
李有田虽说不似先前那般怂恿着李宏伟四处宣扬我是他的童养媳,但我相信这把如意算盘他始终没有放下,他还是笃定等我将来长大了会嫁给他儿子,所以对于李响和李青这种“越界”的行为,他心里早就窝着一股无名火了。久而久之,那股火愈烧愈旺,实在忍不住了,便当着李响的面嘟囔出声:
“唉,造孽啊,你说这忙活半天结果替别人家儿子养媳妇,真是造孽。”
李青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以为说的是自己,还没等李响反应就唰地站起来走到李有田跟前瞪着他,一副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架势。
李宏伟见状冲过来就要打他,结果被李有田一把拦住:
“个缺货!他脑子有问题,你跟他犯什么冲!他一刀把你捅死了还不犯法,你有几条命跟他拼的?”
李宏伟不甘心地扫视了我们三个一眼,李响他打不过,李青他又不敢打,于是矛头又顺理成章地指向了我。
接连一周我吃的饭都是馊的,水杯里不是蜘蛛就是蟑螂。我告诉李有田这件事,他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是谁干的他心知肚明,但还是装得跟真的一样:
“这天儿热得像蒸笼,饭馊得真快,造孽哟,老祖宗都教我们不要糟蹋粮食,结果老天爷给我们糟蹋了,哎哟,造孽。”
我问他水杯里蜘蛛蟑螂的事,他就诬陷李响和李青,顺带劝我少和他们接触,说李响的妈妈是得肺病死的,这病会传染,李响身上指定不干净;又说李青有精神病,更是危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