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将她的书轻扣着。
江亭夜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点了点放在一旁的白纸册,示意她用自己的话回答。
不要找书里既定的文字和句子来表达自我,而是用笔亲手写下自己的想法。
本来打算在书里随便找句“挺好的”来应付他,这下涂岚也懒得敷衍了,握笔写下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总是问这个问题?」
“心理学上有个词语叫‘觉知’,简要概述就是有意识地对当下进行觉察,感受自己身心的变化。”他缓缓解释。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就是问自己现在感觉怎么样。”
跟过去和未来相比,当下永远是最真切的,也是唯一能握住住的。
或许正因为此,与人共享当下的感受变得更加不容易。
看她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可能是思绪太多无从下笔。江亭夜双手交握搭在桌上换了一个问题,“最近有没有什么让你感觉烦闷?”
“你。”
白纸上的字简单明了,哪怕坐在对面倒着看也能轻易分辨出她写的是什么。
这大概算是她坦诚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江亭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顺着往下问,“那最近有没有什么让你感到开心?”
这个问题让涂岚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握起笔开始写字。
被她思考时认真的神情所吸引,江亭夜也不自觉好奇着她的答案,垂眸专注地看她落笔。
一笔一划都熟悉而意外。
“你。”
在他抬眸的瞬间,坐在对面的涂岚也抬起了头看向他,用手指了下他表示肯定。
没错,答案就是“你”。
多么矛盾的回答。他让她觉得烦,却也是她思考许久后得出的唯一让她感到开心的人。
而且他们昨天才刚见面,就已经成为了她情绪里的特殊诱因。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会让她感到开心……
看到江亭夜脸上疑惑的神情,涂岚决定“大发善心”跟他解释一下。
她抬起手,用两只食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个笑容。
江亭夜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昨天他们在会客室时涂岚唇角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虽然他很想告诉她,笑不代表就是开心,但他却好像没办法说出这句“残酷”的话。
因为她此刻连笑容也是比划出来的。
如果笑不是开心,那她该怎么理解“开心”是一种什么情绪,该怎么表达和回答“开心”。
江亭夜很快整理好自己心底浮起的情愫,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继续询问涂岚其他问题。
涂岚跟自主寻求心理帮助的来访者不同,替她找心理医生是她的家人。所以她并不会主动向他倾诉什么,在她自己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待解决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江亭夜只能先与她建立起相对和谐的关系之后才能进一步慢慢了解她,才能发现她可能需要帮助的地方。
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都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他们建立关系的过程。至于这份关系是什么样的,由他们双方决定。
江亭夜准备的都是一些“破冰”问题,一点点了解她、引导她表达。
快要结束的时候江亭夜才提起一个比较深的话题,“很多时候人们都会觉得是因为曾经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状况,但心理学家阿德勒并不认可这种看法。”
“他主张生活是‘目的论’而非‘原因论’,他认为人们不是受过去的原因支配的存在,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行动的。”
她不能说话有可能并不是因为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为了满足她无意识的某项“目的”。
说完江亭夜凝神直直地望着她,就像在用眼神问她想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涂岚其实很平静,内心毫无波动,完全没有感觉被冒犯,或者想说什么话反驳他。
因为这种说法她不是第一次接触,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在《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里了解过“目的论”,她也很赞同阿德勒的主张。
就像她小时候看过的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
美人鱼用自己的歌喉与鱼尾向海巫换取了双腿,忍着刀割的疼痛走上岸。
涂岚一直觉得,自己也一定是用声音向上天换了别的东西。
双眸澄澈透亮,涂岚就这样与江亭夜久久对视着。
她有那么一瞬间抱着侥幸、怀着期盼,期待他或许能替她找到答案。
告诉她,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用声音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