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往前走。可其实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那一刻也僵住了。
从耳膜处发出噪音,江雾白分辨不出到底是仪器的声音还是从自己大脑里传出来的声音,总之耳朵有些发疼。
直到她听见裴屿,叫了一声:“奶奶……”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
江雾白有些呆住。
房间里又陷入叫人发狂的寂静,除了仪器的声音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江雾白抬高手臂,去抱他的肩膀。手指只能碰到一点,但她把他抱在了她怀里。
她和奶奶不过接触了三个月多,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更何况对从小一起长大的裴屿来说呢。
父母不在身边,他能体会到的唯一的亲情,便是来自此刻躺在病床上,甚至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样的奶奶身上。
江雾白紧紧抱着他,手指变得僵硬。
他没发出声音,但江雾白看见有泪滴在床边,一霎间渗入棉质的床单里。
他们只被允许待十分钟。
很快护士便走了过来,请他们离开。
裴屿没动,是江雾白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出去的。
他们来到奶奶之前住的房间里。
裴屿坐在沙发的最角落,将头埋在膝间。
难以想象他的表情。江雾白接了一杯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把水给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吭声,只是拿着水杯坐在他身边,以沙发的凹陷告诉他,她就在他旁边。
在坐着的时间里,江雾白有一种他好像再也不会站起来了的感觉。
但她并没有着急,只是也安安静静地坐着,盯着手里时不时跟着自己细微的动作晃动的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雾白听到他说:“你先回去吧。”
江雾白看了看时间,“还不着急。”说完,她问,“喝点水吗?”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她深呼吸了一口,打算继续陪他就这样坐下去。
但裴屿坐直了身子,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嗓子干哑:“我喝,你马上回去。”
“为什么……”江雾白不解地问,直到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睛。
那双向来凛冽有神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没有一丝光亮。江雾白的鼻子一下有些酸涩,不管他平日里有多矜重,有多骄傲,此刻他却像只无家可归,在街头流浪不知去往何处的受了伤的小狗。
她要收养他,不管他有多抗拒。
“我不走。”江雾白一边说一边拿过那水杯放到他嘴边,“快喝。”
裴屿偏过头,她就追过去。
她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固执。裴屿拗不过她,被她喂着喝完了一整杯水。有些水洒在了身上,被她用手拂过。
刚才嗓子仿佛有刀片在刮,喝了水后,好了那么些。
裴屿拿起手机看了时间,给司机发信息。
江雾白看见了,把他的手机直接抢了过来:“我自己知道时间,该回去了我就会回去,不用你操心。”
裴屿张开嘴,一个字还没说又被她抢先。
“我饿了。”江雾白说。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他们还没吃饭,早餐早已被消耗完毕。
之前吃饭都是裴屿往江雾白碗里夹菜,这次轮到江雾白给裴屿夹。
谁让他不怎么吃,一口能咀嚼半天,这样当然不行。
吃完饭江雾白又催着他睡午觉,“我知道你睡不着,但一定要把眼睛闭上!”他看起来状态太差了,眼睛红得吓人。
裴屿知道了她的坚执,不作任何反抗,听话地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江雾白呆在这里没用,但其实裴屿呆在这里也没用。可奶奶眼下这个情况,他们又能在什么地方呢。
裴屿的手突然抬起来,像是在找什么。
江雾白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腹部。她不得不更靠近一些,清楚地看着他的脸,她从没那么仔细地看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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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江雾白晚上八点离开礼山,奶奶也没有醒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下山,心脏时不时就难受一下,她担心奶奶,同样担心裴屿。
到家后她给裴屿发了信息报平安,那边立刻打来了电话。
江雾白支撑着阳台的栏杆,吹着没有方向的秋夜的风,听着那边干涩的声音。
“你该喝水了。”江雾白说。
“好,我马上喝。”
江雾白听到了水经过他喉咙的声音,那边好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她问:“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裴屿:“不做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风把江雾白的头发吹得很乱。她说:“你明明不想我走。”
良久的沉默后,裴屿才终于道:“对,不想你走。”
“你早说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