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他这究竟是何意,张口又要辩,便看见云慎抬起手,冲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往前方一指。
子夜的深山里,一切都沉静着,云慎比手势的时候,只有二人身后的马匪老三还抱着胳膊在意识不清地叫喊。
但陈澍读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接下来指着的方向看去,恍然地“哦”了半声,继而又赶紧把这后半个音吞回肚子里。
她也学着云慎的样子,同他打了个手势,只不过她这手势,大抵天底下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看懂,云慎的眼神随着她的手势转来转去,末了,还是摇头示意没看懂。
然而陈澍哪里是管旁人看不看懂的性子?她比完了手势,便头也不回地弯下身,捡起一块石子,朝着云慎方才指着的方向扔去,紧跟着便听见石子击中什么,伴着一声闷哼响起,一个身影从树后的阴影中滚了出来。
“这也是匪徒?”陈澍眼睛发光,戳了戳云慎。
“哪个匪徒,都看见你这座神站在这儿了,还不赶紧逃走的?”云慎反问。
陈澍深以为然:“也是。”
两人静静看着那人滚了两圈,骂骂咧咧地从草地上站起,拍了半响身上的泥土草印,才仿佛才察觉一般同他们对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于是陈澍也拍拍身上的灰烬,一只脚踩在那马匪身上,问:“你是谁?也是匪徒?”
“误会了,误会了。”这人摆着手走近,月光下能依稀分辨出他的长相,不过三十,倒也是个端正样貌,只是左眼似是有伤,用眼罩遮去了,便显得有些凶恶,“在下是路过丈林村,宿在村内一间客栈里,又撞见客栈被劫,故而出来追寻失物的。”
“你也是来追这马匪的?”陈澍一听便信了,面上一副又见了个知己的样子,笑了起来,“不知这位义士姓甚名谁,怎么称呼?”
“在下姓何,名誉,自东边而来,此番也是碰巧路过,”他说着,朝陈澍拜了拜,道,“有幸得见姑娘一身功夫,当真是令人叹服。”
一番话更是教陈澍乐开了花,脚下竟也没轻没重起来,不小心间把那马匪踩得连连抽气,她才抽了脚步,往后退了退,正打算装模作样地谦虚一番,身旁却有人替她答了。
“这丫头不过是会些小术法,吓唬吓唬人还行,经不过真金火炼的。”云慎道,“倒是兄台脚下功夫更是教人叹绝,需知我二人也是借了店家唯一剩下的两匹老马,狠狠追了好一阵才追到此处,兄台应当是比我们来得更早吧,这轻功真是了得。可否容许我问一句,不知兄台是师从何处?”
“是哦!”陈澍这才反应过来,也没管云慎刚批了她几句,就跟着问,“你也会腾云驾雾?”
“哈哈哈!”何誉大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肉体凡胎,哪里会腾云驾雾呢?在下自寒松坞来,平日里也就摆弄些机关,不是什么大拿,不过是晚睡惯了,客栈遇劫时正醒着,侥幸保住了在下那匹小马驹,又比二位要早些出发,因此提前在这里埋伏罢了。”
“兄台谦虚了,我看兄台也是英雄豪杰。”云慎拱手,笑道,“这三个马匪身上功夫了得,兄台不仅与他们在客栈缠斗,未落下风,还敢孤身一人来寻这三人,当得上一句一身是胆!”
“哪里哪里,当真是谬赞了。”何誉摇头道,“漫说客栈里原是不敌三个匪徒,败下阵来,才教他们得手,就说我追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想记下他们的特征、去处,来日好报官罢了。在下此行身负师命,耽搁不得,就算有这一腔胆量,也是不敢出手的。”
他二人一来一往,一个捧一个谦,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是乐此不疲,陈澍却听得烦了。
只知晓面前这人大约不是坏人,她便一点也不警惕了,百无聊赖地又把方才那刀拎起来,拍拍土,仔细把玩起来,但听见这句话,又抬起头来。
“你去往何处?”
“在下此去,是自东向西,过青丘,顺着淯水,往点苍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