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夜最深的时刻,天边泛起了些许亮光,隐隐约约的,仿佛是这山间的雾气一样逐渐凝结。
马儿不知这一夜究竟经历了什么,还在纵情享受这山谷里新鲜繁茂的野草,被何誉一拽,牵着走了两步远,便又固执地停了下来,低头去啃另一颗树下的,这下再怎么拽也拽不动了,直把何誉弄得没了脾气,站在一旁干看着。
云慎见状,把关着三个马匪的马车紧紧关上,拍了拍陈澍的背,示意她去帮把手。他连拍了两下,陈澍却应也不应,手里抠着那破铁刀,出神地看着何誉。
拍到第三下,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回头去看云慎。
云慎讶然,直问:“你这会发什么呆呢,不跟过去么?”
“跟过去?”陈澍反问,脸上竟显出了些许踟蹰,又看了眼叉腰站在马群旁的何誉,道,“那我要跟他开口么?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莽撞?”云慎一时失语,道,“你是打算上前干什么?认亲?拜师?又或是……看上这人了?我是叫你去帮忙搭把手!”
“你都想到哪去了!”陈澍气性也上来了,道,“他方才的话你是一点没听是不是?”
“……听当然听了,只是没听出来他方才哪句话累得你要用上‘莽撞’二字。”
陈澍一急,手上又连比带划起来,冲着云慎比划半天,道:“点苍关,他要去点苍关!”
“点苍关怎么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陈澍一甩袖子,指着何誉,道,“……他!侠客!会武功!师出名门!和我们同住在一个客栈,对不对!”
“没错。”云慎应了,看着陈澍急上头的样子,大约这才猛地明白过来,道,“你不会觉得……”
“哪里是我觉不觉得,这事实分明摆在面前,很是明显了啊!”陈澍辩道,“丈林村这小山村,不过一条山路,一家客栈,一日里能有多少侠客落脚?”
“……确实不多。”云慎缓慢道。
“再有,”陈澍话却还没完,“你可还记得那当铺老板说过的话么?他说那当掉剑穗之人,是独自来的,且还蒙着面。原先我还想,这不过当个拾来的剑穗,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蒙面?可一见着这位兄弟,我便恍然大悟了。”
“……你是说,他面上有伤,怕这伤太过明显,不欲被人认出来,才蒙了面去当剑穗?”云慎沉默半响,接话道。
“你看,你这不还是很聪明的麻,一点就透。”陈澍道,“我说的是不是很对?”
云慎瞧着她,上下看了一回,叹口气,又默了半响,终于道:“对,你说的对得很。”
“什么对得很?”何誉笑着走来,驻足,略带调侃道,“二位关系可真是教人艳羡呀,我那师妹同我可从不肯多说半句话。”
“他可不是我师兄。”陈澍说,她本来很是直来直往,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但她一见来人是何誉,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吞吞吐吐了起来,“……我们说……说你不是去点苍关嘛……那……就是不知道你……”
“……愿不愿意与我们同行。”云慎见陈澍半天哼唧不出话来,只好接话道。陈澍便立刻闭嘴了,跟着一个劲地点头。
“当然可以啊。”何誉欣然道,“我是代表师门去参加论剑大会,我见二位身手不凡,也是有此打算么?”
“我二人不过是小门小派,可没有兄台这样的把握,不过去看看热闹罢了。”云慎又拍了拍发傻的陈澍,道,“是吧?”
“呃?是,”陈澍道,“是的是的。”
“哈哈,兄台想岔了。”何誉笑意一滞,委婉地道,“你瞧我这样子,哪里称得上有把握呢?旁的门派,不说是千乘万骑了,少说也会派三五个门中好手,哪像我,就骑个小马驹,孤身一人上路。”
就算方才不曾想到这一层,此时一听,云慎也明白了,当下抱歉地笑了笑,显然是打算跳过此节,然而这毕竟是二人之间的默契,话不曾说透,于是有的人自然是没听明白的,当下便开口,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算有把握呢?”陈澍问,“何兄应当更有自信些呀,这论剑比的又不是人多,就算我一人站在台上,我也敢说我是有把握的。”
云慎向来来不及拦她的,只得又冲何誉笑笑,道:“这姑娘心是好的……说话耿直了些,兄台莫要在意……”
“没什么,我瞧你们二人都挺有趣的,也不妨同你们直说。”何誉说,顿了顿,竟自同陈澍解释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并非是我妄自菲薄,这大比虽论的不是人多,可各门派所派之人,却也是依着各派实力来的。我派虽仍在这六大九小的名门之中,外头看着光鲜,可江湖中人也大多都知晓我师门早已日薄西山,没几个好苗子了,便是一个个数,也仅居于九小之末,这两年更是没招到什么人,我还伤了。若非这论剑会是定例,我师父都不想派人去丢这个脸。”
“哎呀。”陈澍应了一声,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