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真是心有灵犀,骨子里执拗的劲都那么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贺琅的脸上生了胡茬,扎得程莠的脸有点痒,她把脸埋在贺琅的颈窝里,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你傻不傻,傻不傻,那么远的路,下那么大的雨,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都变丑了。”
贺琅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想给她捂一捂,可实在是爱莫能助,他自己的手也很凉,他声音很轻,低沉又沙哑:“你嫌弃我了?”
“……没有。”程莠闷声道。
她忽而触上自己的脸,声音里满是委屈地道:“贺凌云……秦子涣说我的脸可能会留疤,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树后的秦怿一愣,她从醒来后就没提过自己脸上的那道疤,他曾小心翼翼地说起过,她都表现的满不在乎,他还以为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不过他也没说过一定治不好,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出声,他倒想听听那姓贺的怎么说。
贺琅心疼得一塌糊涂,他吻了吻她的耳畔,哽咽道:“我从京城一路走来三千六百里,日夜兼程连风雨四十五天零一宿,只为来见你一面,看你一眼,你说我喜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都快疯了程莠,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我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千里迢迢风雨路,不辞远,无畏险,魂牵梦萦惟念君,无悔相奔赴。
程莠喉头一哽,呜呜哭了起来,她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是高兴,她是喜极而泣。
“别哭,程莠,别哭,”贺琅轻轻抚着她的背,“是我的错,耽误了那么久才来找你,你受苦了。”
程莠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说道:“你走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快回去,给你好好补补,你瘦了好多,抱着你都硌得慌,一定得好好补补……”
贺琅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女子,明明应该好好补补的是她,一场大病,她憔悴了好多,本就不丰腴的身体愈发单薄,他把自己的斗笠摘下来戴到了她的头上,对她道:“阿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大病初愈又经雨淋,程莠刚回到雾山便染了风寒,病下了,倒也不严重,只是她身子太虚了,亏损太重,一点小病便让她卧床了好几天。
这一场病愈,外面的雨也停了,天空不再阴翳,久过放晴,碧空如洗。
程莠靠在床头看着窗棂透进来的斑驳了一地的光影,心情异常平静,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放空了,初时回想起年前那些事,她总是一阵又一阵地心恸,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常常苦闷地寝食难安,旁人的劝慰多是于事无补,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如今都过去了,她念着的人也回到了她身边,她也该放下了……
“咚。”
忽然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她的窗,紧接着一个人影映在了窗棂上,人影开了口,说:“姑娘,可醒否?”
程莠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窗户,道:“哪来的登徒子,公然敲姑娘闺房的窗子?”
窗外的人轻笑了一声,说道:“小生贺琅,冒昧叨扰,此番前来,是想向姑娘讨一场婚事,不知姑娘给个面子否?”
程莠久久没有言语,窗外的人影一动不动,沉寂了好半晌,程莠忽地翻身下床,趿着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子,而后在贺琅忐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过来,探出身子垂眸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既而不羞不臊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弯了眉眼道:“贺公子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贺琅怔了一怔,他凝视着程莠,觉得脸颊滚烫,他一把捞住她要缩回去的身子,扣住了她的脑袋,情难自持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声音明朗,道:“定不辱使命。”
窗外的两道影子侬侬相依,浮光掠影,追风而去,穿过苍林,蹑过山涧小溪,奔走过山川原野,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人世间。
这少年江湖情,历久弥新。
隆安十四年芒种。
时隔十六个月,一年多前那骇人听闻的两广总督灭门惨案终于告破,听闻是两广总督之女宋卿卿一状告到了御前,呈上了一份有力的罪证,经由大理寺核实,捉拿了元凶高喆系任刺史,牵连甚广,皇帝震怒,一道圣旨下令彻查到底,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告示一出,举世哗然,不曾想凶犯竟是一个在百姓眼里公正廉洁,高风亮节的清官,为了一己之私,戕害总督府百余人,还欲把全部罪责推到了一个刚刚及笄的豆蔻少女身上,真是惊世骇俗,耸人听闻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热切地关注着总督之女宋卿卿的命运时,却传出这个少女失踪的消息,官府搜寻了几日无果后便草草了事,百姓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要求官府给个说法,一时闹得满城风雨,大理寺不得不受理此案,继续追查。
可是直至这件事逐渐被人们淡忘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只是偶尔被人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