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没回来了,很多东西其实没变,可都带上了一层老旧的滤镜。
早前,她家其实有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后来开发,房子连带院子都被拆迁,换了一笔钱和一个一百二十平米的套间,只有尤听雪跟母亲住。
拆迁的钱算做尤听雪所有的教育费用,不过因为还要了房子,所以钱不多,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笔钱供尤听雪上了大学,之后又全部办了葬礼以及买墓地。
母亲活着的时候还攒了一笔钱,说是写了遗嘱,让尤听雪大学毕业才能取出来,避免她大手大脚花完了,那是她找不到工作的兜底钱。
后来尤听雪在江城比较忙,就一直没回来取,想着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到最后还是不动了。
结婚的时候她本来想回来迁坟,顺便把这笔不多的钱也一块拿走,算做育儿基金,没想到,竟然拖到现在。
尤听雪离开前将多一份的钥匙放在了门口的牛奶箱里,母亲一直给她订牛奶到上大学,不再订之后那箱子就用来放备用钥匙,一来小区安保还行,二来母亲年纪大了之后记忆力不行,经常忘记带钥匙,又不想换密码锁跟指纹锁,怕连这些也忘了后完全没办法进家门。
所以牛奶箱可以说在尤听雪上大学后常备钥匙。
现在尤听雪回来,看到牛奶箱里的钥匙,上面都生锈了,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打开门的时候,邻居婶子也刚好开门,尤听雪已经不认识的对方了,婶子却认了尤听雪出来。
“哎哟,这是听雪吧?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都快认不出来了,怎么现在想起来回来了?没钱了吧?想回来找你妈留给你的钱?”婶子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
尤听雪勉强从泛黄的记忆中找到一些记忆,好像这就是那些碎嘴子的邻居之一,说完她母亲克亲人,又说她克,反正都是活下来的人晦气。
婶子还在那叭叭的,尤听雪忍不住打断她:“婶婶,你怎么知道我妈给我留钱了?”
虽然人碎嘴,婶子倒是有什么说什么,她可以把尤听雪家的事情漏给其他人,也可以把其他人的事情漏给尤听雪:“哦,你表叔来好多次了,说你妈给你留钱了,但你是捡来的,他是表亲,你妈没什么亲戚,钱肯定要留给亲戚啊,留给养女算怎么个事?”
回到小城之后,好像猛然间就被拖回了充满烟火气的人间,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为了块八毛可以打破头,八卦、嘲讽、看不起、又带着算计与斤斤计较。
尤听雪回忆了一下这个所谓的表叔,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似乎是个干瘦的男人,长得不高,是母亲的表弟,一把年纪了,靠老婆养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就是吃喝嫖赌,就这样还有老婆养着他。
落后的地方就容易出这种男人,前半生靠父母捧着养,父母养不动了,就找个新的娘继续养自己,总之一辈子都活得潇洒自如,堪比土皇帝。
这人在尤听雪小的时候就来要过钱,不止一次,以各种名义,什么拿到钱了得分给亲戚,什么没孩子,只有个养不熟的养女,母亲又是个女人拿那么多钱又不会算钱之类的借口。
母亲打跑过很多次,后来尤听雪长大了,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没想到母亲死了留下的钱对方都惦记。
或许不是他不再来,是母亲觉得尤听雪长大了,不好跟这样的男人接触,就将他挡在了尤听雪的世界之外。
尤听雪向婶子道了声谢,迅速躲进了许久没人进入过的房子。
灰尘呛得尤听雪咳嗽了几声,她用围巾捂住口鼻,定睛一看,随后被气得不行——整个房子乱得像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来人明明是来找钱的,却将母亲的遗照给拆出来扔到了地上。
看着这落满灰的场景,尤听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扶着心脏缓了好一会儿才可以正常呼吸,她提着心快步走到遗照旁,小心翼翼地将遗照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脚印跟灰尘,露出母亲那张苍老但坚毅的脸。
母亲是个很强硬的女人,从来不低头服输,似乎对她来说,做人就是这样顶天立地的,所以她教出来的孩子也坚强地撑住了十几年折磨。
尤听雪擦着照片,擦着擦着突然哭了出来,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母亲身边,可以大声告状、大声哭诉、大声谩骂,因为母亲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以各种方式。
哭声断断续续从套间飘出去,尤听雪顾不上邻居听见又会说什么样的闲话,她只知道她在母亲身边,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泪水止不住,尤听雪哭到眼睛红肿,太阳逐渐升到高空,邻居家传来阵阵饭香,那是别人家的味道。
尤听雪抱着遗照,在午后慢慢擦干净眼泪,撑着一晚上没休息的疲惫身体开始打扫,首先就是灵台,相框没有被摔得太厉害,勉强能用,不过回头肯定是要换一个的。
将照片、白花球、香炉都摆回去后,尤听雪才脱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