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凶巴巴把小推车抢回去:“这玩意可不能卖,得还给捡塑料瓶的阿姨。我说,咱们明天也去捡瓶子怎么样。”
我道:“你这不是跟阿姨抢生意,恩将仇报嘛。”
胡子道:“胡爷又没说非在一个地方捡,薅羊毛不也得换个地?”
不易不想掺和这种庸俗的话题,一脸生无可恋。
我道:“明天我把家里的红木衣柜卖了,过了年再说。这三十一块五,买盒花生米、酱豆腐干,三罐啤酒,八块钱蛋炒饭,年夜饭不就有了?”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穷。
为了脱罪,我把很多事怪在潜逃的李组长身上,说自己是被胁迫的。上下打点,但凡家里值点钱的,早卖了,连公司都出手了。
说是家徒四壁,债主上门,那绝对不为过。
本以为今年春节就先这么过去,等开了年我再跟胡子合计。
不料大年初一,刚吃了汤圆,关外一片惊雷炸响,大江南北,十八个堂口,统统起了波澜。
正应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想老老实实隐退,有人偏不乐意。我能安贫乐道,可有人的野心,却在急剧膨胀。
大年初一,没个消停!
我起了隐退之心,然而姚俞忠的野心却急剧膨胀。
大年夜,姚俞忠没有回家团圆,反而向大江南北的堂口、宿老、前辈,发了一封请柬。
约在初三,开封宋皇殿,举行“祭祖”大典,宣告他这位无冕之王从幕后走到台前。我则置身于洪流之中,避无可避。
人活着,图谋衣食富贵。
酒足饭饱后,便想青史留名。
从昆仑出来,姚俞忠疯魔了,以至于回国未多久,他便过于心急要统一南北的地下交易。
这几乎是建国以来,盗门最大的一次人事变更!
之前我也说了。
倒斗之王不单单是荣誉,还涉及每年一大笔金钱。南北各地的堂口,每年要将收益进贡魁首,而倒斗之王则提供技术指导,包括堪舆定穴等活动。
我算了算。
南北两派的堂口,大概有二十九个。
西派是民国以后才成立,这样三派的堂口加起来,撑死也就三十六个,符合天罡之数。姚俞忠胃口极大,吞了西派北派,便要对南派动手。
今年确实是风波不平的一年。
我无心与姚俞忠争名夺利。能把不易找回来,我就千恩万谢,江湖的事,我实在不想掺和。
收了姚俞忠的请柬,我连夜坐车去开封。
胡子和不易非要跟着,怕我出事。我倒不担心姚俞忠要我的命,这是在国内,并非缅北那种硝烟弥漫,无法无天的地方。
黑道也好,白道也罢,凡事讲究个“规矩”。
姚俞忠再厉害,仅仅是个土耗子,人罢了,规矩他必须守,否则关外派坐不稳江山。
姚俞忠发的贴子,按旧社会黑道的说法,叫“拜龙谱”。建国以后,无人敢用。建国以前,也就抗日救亡运动时期,张四太爷发过一次。
南北西三派,五湖四海,盗门十万弟子闻风而动。
建国后,盗门分崩离析,各自为政,这“拜龙谱”还是第一次发出来。
这些年,姚俞忠在道上威名远扬,甭管认识不认识,称呼一声姚老板、姚把头,大小势力均要卖几分薄面。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家三代给上面卖命,是该急流勇退。但愿姚俞忠的野心不至于太过膨胀,否则迟早有一天,关外派会毁在他手里!
宋皇殿,始建于五代。
至今已有千年。
民国改为水路超度道场,内供关圣帝君。后沿袭此列,由于正位黄河之边,又有镇水压煞的作用。
西边现在改成了小吃街,彻夜川流不息。
东边则改成一排大饭店,不对外开放,只做一些江湖生意。用的全是老房子老砖老木料,古色古香。
中间那段,就是黄琉璃瓦的宋皇老殿。
跟皇宫差不多,金碧辉煌,沉香为架,楠木为梁,窗户下,走海波水云万字图不到头,真叫权势显赫,富贵逼人!
初三的宋皇殿,鱼龙混杂。
江湖是名利场,也是人情场,不求雪中送炭,只求中庸处世,烧冷灶为时不晚。
道上早就听说姚老板今夜有大动作。
有头有脸的亲自来了。
之前我也提过,我家名义上还挂着倒斗王的名号,实则对南方这些堂口早就失去控制力。他们不少人改头换面,跻身关外派门下。
这些堂口主事,一个个鲜衣怒马,见我都不招呼一声,冷漠着脸避开,像躲瘟神一样。
见我出现,热闹的门庭霎时冷场。
众人都看向我,大部分是瞧热闹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