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的忠良,无辜的百姓……

尧豫生猛地摇头,往襄陵公主的方向扑了过去,死命拽上她的手臂嚎哭:“皇位诏书,皆非自愿!”

襄陵公主痛苦的看着他,尧豫生声声悲切绝望,在深水中濒死垂望。

“我此生只想做富贵闲人,怎敢肖想帝位,怎敢抢太子的位置?”尧豫生哭声凄然,襄陵公主闻之亦是垂泪,“我本是檐下筑巢的燕雀,却糊糊里糊涂霸占龙宫,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伪龙。”

襄陵公主低声啜泣,尧豫生哀求:“余容儿姐姐,你信我。”

襄陵公主含泪,手掌抚上尧豫生湿润的脸颊,尧豫生如幼时撒娇那样侧头把脸贴在襄陵公主手心。

“傻孩子,我信你有何用?”襄陵公主泣声,“我信你,朝野上下不信,后世史书不信。”

后史提起永昭年间,不过四字足矣概括:昏君佞臣。

尧豫生悲看过去,襄陵公主抹去他的泪,掰上他的肩膀,以长姐如母的身份教导:“别哭,你是皇帝,皇帝不能落泪。”

尧豫宁从前总爱说“九哥是爱哭鬼”,这话没一点错,尧豫生从小掉的眼泪比十一个兄弟加起来都多,他又要哭了,想起襄陵公主刚才的话,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为什么?”尧豫生说话带着哭腔。

“因为你是大雍的君父。”襄陵公主拉过他的手往殿外走,“你随我来。”

襄陵公主带他上宫城城墙,这是长浮最高的地方,可收京城万户灯火。

尧豫生趴在墙头,半个身子探在外面,京城灯会,游灯蜿蜒如龙,从皇宫盘旋到京外的大山。

天上炸开璀璨烟花,火树银花照亮漫漫长夜,尧豫生抬头,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喜悦。

“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是人,皇帝不讲这些。”

绚烂烟花瞬间成了星火,沉为尧豫生眼底寂寂的寒夜,没人告诉过尧豫生应该怎么当皇帝,皇帝究竟又是什么,襄陵公主是唯一告诉他的人。

“皇帝只能是皇帝,永远威严,永远庄重,是大雍的象征。

你笑的时候,大雍展示着它海纳百川的宽容胸襟吸引万国来朝。你若冷着一张脸,大雍如威严的父亲睥睨诸子无人敢冒犯。你要是哭了,大雍就会弯下膝盖露出怯懦等待豺狼践踏。”

沉重的泰山压在尧豫生肩上,瘦弱的肩膀扛不起巍峨高山,垮着肩膀佝偻着背。

襄陵公主向来温柔,她温柔的带尧豫生登墙,温柔的授尧豫生知识,温柔的将尧豫生残忍击垮。

“陛下,请容臣先走一步。”

从未有过的恭敬。

在尧豫生登基之后没人真正将他当作皇帝,正直者当众唾弃他的昏庸,阿谀者在他与崔越之间来回逢迎,势利者恭敬擅权的崔相。

尧豫生以为他的皇帝生涯就这样了,却突然有人恭敬的尊称他一句“陛下”,不是和别人一样敷衍的、迫于纲常的称呼他,也不是和崔越那样戏谑嘲讽的叫。

而是发自真心的、尊敬的叫他“陛下”。

可这个人本该笑着招手唤他过来,温柔的叫他一声“九弟”。

而不是此刻这样后退三步,跪地伏首,额头贴在手背向他行君臣大礼的人。

尧豫生扣紧墙头紧紧按着墙面,轻轻喘息,脸上冒出冷汗,话也忘了说。

尧豫生没有说话,襄陵公主就不起身,冷风瑟瑟,尧豫生打了个颤,他如梦初醒,惊慌地快步扶上襄陵公主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搀起。

“姐姐,你快起来。”尧豫生又要哭,极力憋着眼泪,眼睛雾蒙蒙的看人,“你、你不必……”

襄陵公主额头红了一片,脸上褪了一层颜色,苍白无血,发髻也松了些。

“以后的路,陛下要自己走了。”

历来皇帝都是孤独的高位者,尧豫生不想当皇帝,不想孤独,他想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春燕。

有人捣毁了他的燕巢,把他架在了皇位上,将他身边的人都驱散的一干二净,强逼他做一个孤家寡人。

那些春来衔泥筑巢,夏时啄花栖柳,秋飞青天好景,冬徙暖色候春的时光,都成了京城的屠戮,权利的灰烟。

“陛下——”

有人甜蜜地唤他,尧豫生闻声望过去,襄陵公主已经步下一级石阶,回身笑盈盈看着他。

白绒绒的狐裘遮上皓白的长颈,雪白的狐裘与发髻垂下的流苏相得益彰,钗环莹润的微光被襄陵公主夺去华彩。

万千天灯在她身后缓缓升空,亮如白昼,尧豫生被拉去了幼时,他跌跌撞撞的学会走路,彼时无忧无虑的襄陵公主在前方拍手逗他,也是这般笑着叫他“九弟”。

一滴水珠顺着下巴落地,尧豫生在哭,襄陵公主在笑。

“我猜永昭年年都是好年头。”襄陵公主微笑,“九弟,过了除夕又长大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