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戎觉得落在脖颈上的泪珠仿佛是滚烫的,烫的他心口紧□□着,连带着眼眶也红了。
女子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他想去轻拍她的背以稍稍抚慰她一番,但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悬在了空中。
只是低哑着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你,等太久了。”
谢归荑双手攀上,环绕住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肩窝里。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她本来以为裴时戎会像往常那样也用他宽大的手掌环住自己的腰,但却迟迟没有等到。
谢归荑突然想起裴时戎方才进来的时候她是被司马珩拖拽着的,衣衫凌乱,发髻歪歪斜斜。
“朕死了,是亡国之君,你是朕的皇后,那你就是前朝余孽,你觉得裴时戎会怎么处理你?”
“他日后可是天下之主,这样的乱世,谁不想巴结他,多的是世家给他送花容月貌的女子,更遑论你还长他两岁,你觉得他的心思还会在你身上吗?”
“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朕的皇后,就算朕无意碰你,你觉得他会信吗?”
司马珩入鬼魅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就仿佛是地狱里伸出来的一只手,叫嚣着也要将她一并拉入。
她确实难以自证,毕竟在订婚之前,她已经和裴时戎有过巫山云雨之事了。
她很怕,司马珩这些话会一语成谶,这样环着他良久,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手指微微颤抖着松开了他,眸中水花潋滟。
裴时戎看着她满眼的泪,肩膀微微耸动,笨拙地想去为她擦去眼泪,但在即将碰到她脸地一刹那,脑中突然闪过前生他用带血的手碰她脸时,谢归荑差点呕出来,也是那之后,他知道了她很讨厌血腥味的事,故而每次去寻她,都会沐浴地干干净净。
“我和司马珩,真得不是你看到的、听到的那样。”谢归荑试图解释。
裴时戎一愣,“什么?”
谢归荑心里更加没底:“司马珩他只是想报复谢家、报复你,在外面我是大梁的皇后,可自我到建康的那日起,他便将我囚禁在了梁宫,我和他之间,真得没有什么龌龊不堪的事情。”
听到“囚禁”二字的时候,裴时戎的手握的更紧,连骨节都发出了脆响。
谢归荑又想起之前在江州的时候听到外面关于裴时戎的传言——暴戾无情、恣睢狠辣。
而且古人对于这方面,似乎是极为看重的。
她看到裴时戎的偏头看向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司马珩,眸光可以用“阴鸷”二字来形容。
原主前世的记忆又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谢归荑鼓起勇气,双手去抓住裴时戎的手腕,轻轻摇着头:“你信我好不好,我和他,真得什么都没有,”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满眼泪水,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在庄子的路边捡到了他,声音更是哽咽:“我知道你坐到这个位子上必然会有许多人给你送美姬,如果、如果你实在心有芥蒂,能不能放我回谢家,我、我让阿耶将之前扬州送过来的聘礼与婚书一并退还。”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心中仿佛在被针扎一般。
因着现代原生家庭的缘故,她从小情绪便分外敏感,最是会察言观色,当时她在路边将裴时戎捡回去,就是一眼看出了他缺安全感,但其实,自己比他还要缺安全感。
此时此刻,她是真得慌了神。
裴时戎思绪也很混乱,想着谢归荑被司马珩囚禁后可能遭受的种种委屈,很难集中注意力,此时又听到了“退还婚书聘礼”的话,更是一惊,这是真得在怨他来得迟了吗?
“退婚?”他反问。
谢归荑心中越发没底,连忙改口:“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谢家……”她的眼神里几近哀求。
虽然从她到这里来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就是这一年她体会到了从小没有体会到的“父爱”,她从心底不想谢家出事。
“我知道你的雷霆手段,但看在阿耶跟随你起兵的份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因此事迁怒谢家?”
她此时像极了一朵被暴雨催折过的玫瑰花。
裴时戎听了这许多,才隐隐明白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立刻道:“我没有想迁怒谢家,也没有想与你退婚,更没有想有其他女子,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与司马珩,”说到这里,他语气放得很温柔,“从来都没有。”
谢归荑檀口微张,看了他好久,反复确认过他的眼神,才问:“那方才我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回应?”她吞咽了口唾沫,“还有你方才明明都抬起手了,为什么又停在了我面前?”
原来是因为自己方才下意识地动作。
裴时戎低头看了一眼手掌,道:“你不是最讨厌血腥味了么?我怕你会因此怪罪于我,所以才没有……”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归荑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