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将军(2 / 2)

是挑开了眼前的纱帐。

他看见了女子的裙裾,本能地别开眼,但榻上女子光洁如凝脂的肩头还是不偏不倚地撞入了他的眼中。

待看到女子的面容,他突然发现,她是谢归荑。

眉目间没有如今的矜贵傲人,只是晕染着一层薄红。

等那个男子偏转了头,裴时戎才发现,男子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梦中的他骨节分明的手覆上谢归荑的脖颈,拇指在她的唇上摩挲着,力道算不上轻。

裴时戎下意识的想去拉开,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动弹不得,耳旁萦绕着乱七八糟的声音。

许多场景相继在裴时戎脑中闪过,其中有一多半都是与谢归荑有关的,有他亲手为谢归荑别上簪子的时候,也有他鬓发星白在纸上不断临摹着谢归荑字迹的时候,走马观花得,像是他得一生。

耳侧传来一阵轰隆声,他眼前一暗,从梦中惊醒过来。

闪电擦亮了半边天空,他背上沁上一层薄汗,四下一看,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他翻身下榻,耳侧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下、两下、像是敲在了他的心门上。

裴时戎推开门,面前立着一个身量比他略高的黑衣男人,头上戴着的斗笠,掩住了他的半边脸。

“小将军。”

这个声音,他在这几日的梦里听到过,是梦中自己未来的副将燕昭。

裴时戎攥紧了拳,长长地舒了口气,捏了捏鼻骨,突然意识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他在前几日的梦里,早已见过,而这几日梦里的一切,是他的前世。

“长话短说,当年您已经满了四岁,或许记得老将军当年的事情,主上当年将您扔在这里,自有主上的考量,主上后来找到了老将军的的下属,拼杀这十年,如今算是在扬州站稳了,也没有再娶,膝下唯独您一个,如今是派属下接您回扬州。”

燕昭声线平平,听不出半分波澜。

他骗了谢归荑。

他不是什么弃婴,相反,他的祖父当年在前朝,也是煊赫一时,所有的风光也并不比谢家在本朝差,四岁他的祖父起兵谋反前,他的确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

祖父谋反被围剿后,他的父亲,也就是燕昭口中的主公带着他四处流亡,到了江州地界的时候,人困马乏,更缺粮食,便将他扔在了一个村落的道旁。

据他梦里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的父亲,在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是手握扬州兵权的都督大将军了。

什么都清楚,便也不会惊讶了,裴时戎抬了抬眼:“我凭什么信你?”

燕昭似乎并没想到裴时戎可以如此淡定的问出这样的话,轻轻“啊?”了一声。

裴时戎不等燕昭做出回答,冷声:“他当年便能为了活命把刚过四岁的我扔在乡村小径上,我这些年多难都是自己一个过来的,如今倒想起他还有我这么个儿子了?”

燕昭面露难色,他也知道,让裴时戎一时接受很难,只好艰涩地开口:“属下也只是奉命办事,还望少将军不要为难我。”

裴时戎没有接他的话,抬了抬手:“如今世道正乱,你也说了他膝下如今只我一个,不管我如今愿不愿意回去,迟早有一天,你的主上还是我,奉命行事这样的话,你还是想想清楚再说。”

燕昭听了他这话,浑身一冷,立刻明白了裴时戎的意思:“是,主上。您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回去一定汇报给都督。”

裴时戎点了点头。

一阵开门的“吱呀”声从廊道的另一边传来,燕昭是习武之人,反应迅捷,等裴时戎再回头时,他已不见了踪影。

“时戎?你在和谁说话?”

果然听到了谢归荑略显慵懒的声音。

裴时戎拢了拢衣,方才下榻下得急,连靴子也未来得及穿,赤着脚便朝谢归荑的方向而去。

“穿这么单薄,着凉了怎么办,快些回去把衣服穿上。”谢归荑微微蹙眉,声音中透着些责备。

但于方才做了那样的梦的裴时戎来说,却像是浑身过了一道暖流。

“阿姊,打雷,我怕……”裴时戎放矮了声音,看向谢归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