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晴朗，天上一轮圆月，只可惜月圆人不圆，阮家到底已经分崩离析。

阮芽推开窗，看见院子里栽种的杏树绿油油的叶子。

这棵树在这里已经生长了很久很久，见证了阮家无数的兴衰更迭，远处是僧人念经的声音，遥远而空旷，阮芽听出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是佛教很出名的孝经，希望亡故的亲人不堕入恶道，往生三善道或者天界。

阮芽身影伶仃，看着灯火通明的灵堂，许久，她才说：“我应该去守灵的。”

封迟琰道：“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只是觉得……”阮芽垂着头，道：“如果现在我已经不能忍受和她同处一室，那在我彻底覆灭Nefelibata之前，难道要一直逃避吗？”

“我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封迟琰便去衣柜里给阮芽拿了件外套披上，道：“我陪你。”

阮沥修和戴丽玟死的蹊跷，对外却只能宣称是思念儿子过度突发恶疾，毕竟是阮家的家主和夫人，所以哪怕已经是夜里九点，来吊唁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其中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就分不清了。

阮沉桉身为家里的长子，需要操心的事非常多，此刻并不在灵堂里，跪灵的是阮栒。

阮芽走过去跪在他旁边，看着阮沥修的黑白遗像，道：“三哥，你先去休息吧。”

阮栒看见她，愣了愣，哑声道：“我不累，你怎么来了？你先……”

“你已经在这里跪了很久了。”阮芽说：“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难过，没道理你们都要让着我。”

阮栒却说：“你是妹妹，哥哥当然应该要让着你。”

他拍了拍阮芽的胳膊，道：“听话，你去休息，这里……”

“哥。”阮芽轻声说：“那我们就一起给爸守灵吧。”

阮栒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让阮芽去休息的话，轻声道：“大哥瞒着我不肯跟我说实话，小芽，明明爸的死那么奇怪，为什么大哥……”

阮芽平静道：“大哥做的没错。”

“……你们不想说就不说吧。”阮栒轻叹口气，“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漆木棺材下面点着的那盏油灯在也夜风里飘摇，当地的老规矩，人下葬之前，这盏引魂灯是不能灭的，如果灭了，亡魂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需要守灵的人彻夜看顾。

“哥。”阮芽看着自己的指尖，“你是被爸带大的吧。”

“嗯，对。”阮栒说：“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其实不太记得她，是老爹把我带大的，虽然他不太说话，还总是揍我……但我记得，我小时候要是生病，他都整晚整晚的照顾我。”

阮芽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三哥，你怎么看待妈妈呢？”

阮栒愣了愣：“为什么忽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回答我。”

阮栒思索了一会儿，道：“其实说不上怎么看待吧，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实在算不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