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不再如来时一般安静,全是压抑的呜咽哭声。
滕木瑶趴在儿子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
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自幼就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会在她伤心难过时握着她的手说妈妈不哭的孩子,在这个明媚灿烂,蓝天旷远的夏日,永远离开了她。
阮芽在原地站了许久,侧头擦去脸上的泪,封迟琰搂住她,似是安抚的拍打她后背。
裴回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全是裴确吐出来的鲜血,那些血液在他手背之上蜿蜒,像是某种诡秘的图腾,分明早就已经冰冷,裴回却仍旧觉得滚烫,带着少年肺腑里最灼热的温度,透过他的皮肉,一路蔓延至脆弱的心脏。
他仰起头,眼泪却还是争先恐后的往外涌,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终于也在此时弯下了脊骨,不复曾经恣意嚣张。
人的成长是一个接近于残忍的过程,一刹那之间的成长,更是痛彻心扉。
……
下午一点,滕木瑶在裴确的死亡通知书上签了字。
她静静地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医院的人将裴确的遗体送上推床,而后裴确会被送去火葬场,变成一捧白色的骨灰,那明明只是一捧无机质的磷酸钙、磷酸盐组成的灰烬,却寄托了亲人的无数哀思和痛苦至极的眼泪。
裴回没再看弟弟的遗体,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抽烟,他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一种暗红色,阮芽走过去,给他递了张湿巾纸,他没接。
阮芽垂眸拆开湿巾纸,将裴回手上的血迹慢慢擦干净,那些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接触到水后又有一些晕开,印在雪白的纸巾上,有些像是张牙舞爪的可怕鬼面。
裴回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等阮芽擦完,他才说:“谢谢。”
他不敢去触碰这鲜血,只稍微一碰,就如同被火灼烧,带来拆骨剐肉般的疼痛。
“对不起。”阮芽轻声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阮芽深吸口气,道:“如果……当初在桃岳山基地,我能找到更多的A29,裴确或许……”
“跟你没关系。”裴回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他将烟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声音有些哑:“抱歉,在你面前抽烟。你先回去吧,我处理一下……处理一下小确的后事,你可以来参加他的葬礼,我会发讣告。”
阮芽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朝在走廊转角等自己的封迟琰而去,她边走边擦眼泪,等走到封迟琰身边已经把自己的脸都擦红了,封迟琰握住她手腕,将她抱进怀里:“软软,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阮芽哽咽说:“但是……”
“裴确还那么小,他才十七岁,有那么好的未来。”阮芽靠在封迟琰的胸口,眼泪洇湿了那一片单薄的布料,她紧紧揪着封迟琰的衣服,肩背都在颤抖:“我的袖袖也是。”
“她甚至没能看这世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