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晏晏想要过来捡,但在他之前,雅芳奶奶把磁力球捡起来递了过去,平稳地放在他的掌心里。
然后他们等待。
晏晏可以避开雅芳奶奶的视线,但他不能、不习惯也从未避开过两只鹦鹉的视线,面对着这熟悉的期待的目光,他的舌头好像又打起结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粗糙又黏连,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脸涨得通红。
没有人替他说话。
但也没有人在催促。
大家都在安静的等待着,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作时发出的“呜呜”声,还有一只不知从哪飞进来的虫子在玻璃窗上昏头昏脑到处乱撞的声响。
“谢......谢......”晏晏最后说道。
“不用谢。”雅芳奶奶很温柔地接道。
她说话时云淡风轻,离开时也很平静,但眼睛似乎有一点湿润,安澜看得不是很真切,这个疑惑在晚上就被解开了,小熊老师冲进来吸鸟时得意洋洋地宣布他们为庆祝这件事特地买了个蛋糕,还开了一堆肥宅快乐水。
安澜很生气。
诺亚也很生气。
可恶的人类,自己在外面吃奶油蛋糕,味道也不让他们尝尝,就算鹦鹉不能吃奶油,也不能喝肥宅快乐水,好歹弄点蜂蜜兑水让他们也有点参与感啊,出最大的力,啃最小的墨鱼骨,可恶!
两只鹦鹉商量着要罢工,但是第二天看到晏晏的爸爸妈妈都红着眼眶,罢工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情景喜剧倒是出了第二季。
晏晏很快就把“谢谢“说通顺了。
无论谁给他捡东西,或者递东西,或者送东西,只要鹦鹉们表现出等待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示,到后来安澜和诺亚都不提示,他也不需要他们再去提示,会非常自主自觉地在得到帮助时说一声“谢谢”。
再后来他学会了更多词汇。
但是他仍然学不会叫人。
安澜也试着教他“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晏晏不明白什么是血缘关系,也不明白爸爸是什么含义,妈妈是什么含义,但是她想着哪怕当做一个称呼来叫,就像叫她“安安”一样,恐怕对那对夫妻来说都是继续前行最好的慰藉和动力。
这一教就是半个月。
她和诺亚教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都叫习惯了,对方也听习惯了,每次进门都会听到“爸爸妈妈”,只不过都是从鹦鹉口中叫出来的,从来也没有从儿子口中叫出来过。
卡在这个环节上,安澜和诺亚难免着急。
雅芳奶奶倒是一点都不心急,她有时候会走到鹦鹉教室里摸着他们的羽毛和他们说悄悄话,某次她提到这件事,说了这么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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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症儿童就好像是一块被卡在山上的大石头,底下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阻挡物,使他们没法顺利滚到山下去和其他石头会合。我们做的行为分析法也好,其他治疗方法也好,本质上都是通过人为手段是引导、疏通、教育,把那些阻挡物一点一点地抽掉......”
“......而到达某一个临界点之后,一切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变得水到渠成。这块石头会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怎样做,它会越过剩下的阻挡物,勇敢地滚到山脚下,滚进石头堆里面去。虽然它在到达时身上还会带着曾经被阻挡物磨擦出的缺损和不全,但那些瑕疵不会损害到它作为一块漂亮石头的本质。”
她笑笑,点点鹦鹉的嘴巴。
“所以在那发生之前,我们必须等待。”
安澜觉得很有道理。
听了这些话,她也不再着急,紧赶慢赶每个下午都赶着要给晏晏看一大堆情景了,因为心态放松,她和诺亚的对话逐渐变得随意,变得丰富,用的词语也更难。
小男孩总是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九月里的某一天,安澜因为还在和诺亚玩踩坚果平衡游戏,一下子没注意到房间里的人要回家了,就没主动挑起话题,但她在玩耍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晏晏在他们边上蹲下,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当时安澜和诺亚都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边尖叫一边在房间里到处乱飞。
晏晏似乎意识到自己做对了一件事,让他一直以来重视的动物伙伴高兴了,便也跟着高兴起来,在出门前还补了一句“明天见”。
这天晚上安澜和诺亚从鹦鹉变成了猫头鹰。
从那之后,一切就变得越来越好。
九月底一个炎热的午后,晏晏爸妈在楼外停完车匆匆赶进机构里,身上都是汗,妈妈手里还抓着两根没拆封的冰棍。
鹦鹉教室里坐着小熊老师和雅芳奶奶,做记录的老师是熟悉的老师,说话的鹦鹉是熟悉的鹦鹉,玩耍的内容是熟悉的内容,大家都没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晏晏爸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