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定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设置一些生活中常常会用到的场景, 选择一些容易调整发音社交里也避不开的词汇,然后一轮一轮一轮地不停重复。
不就是说话嘛。
她和诺亚最会说话了。
谁也想不到穿成鹦鹉之后竟然还能客串一把导演和演员来拍情景喜剧,两只大鸟又是找道具又是想台词, 折腾得不亦乐乎。
晏晏不知道前面在等着他的是什么,第二天上完个训课后抓着小魔方就拖拖沓沓地走到了鹦鹉教室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人。
小熊老师和晏晏妈妈的表情都很严肃。
昨天晚上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 不愿意和爸爸妈妈面对面说话,躲避、烦躁、摔东西,是半年以来程度最严重的一次。
发脾气的余波直到今天早上还留着,使他表现得比平时还要游离, 上大课时全程盯着窗户上的一只飞虫,老师趁做游戏的时间把所有同学的座位都挪到墙边上,远离窗户, 没有虫子可以盯,他就去盯天花板上微微闪烁的直管日光灯。
个训课也没好到哪去。
小熊老师原本打算在这节课讲各种颜色, 刚刚翻开色彩本就发现孩子已经在神游天外, 他只能随机应变, 跟着对方的视线来讲解颜色,最后靠着散落在地上的废卡纸坚强地完成了课程目标。
为什么一直不高兴呢?
这件事无论对父母还是对老师来说都是个谜题,他们无法理解晏晏想要表达什么,每当弯腰询问时, 对方总是会移开视线、扭转身体,好像恨不得消失在空气里。
当他走进鹦鹉教室时,那种负面情绪仍然存在,波纹一样在房间里回荡着, 安澜不用看小熊老师的手势就能明白今天的任务重心是什么。
哄孩子是伴侣动物的拿手好戏。
她想了想, 在男孩走到横木边上时主动攀着他的胳膊踩到肩膀上, 用脑袋蹭蹭脸颊,高兴地说了句“下午好”。
没有答复。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没有答复不代表没有反应,晏晏用另一只手弯到肩上好奇地摸摸她的嘴巴,然后又摸摸她的脑袋,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
紫蓝金刚鹦鹉站在四岁小孩肩膀上像个庞然大物,这么脆弱的肩膀原本就架她不住,身体一偏转更是重心难稳。安澜不能用力去抓,也不能在这个距离扇翅膀,只能踉跄两步栽到地上。
姿势......不太雅观。
晏晏大约是被这个意外逗乐了。
他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两只手掌先是一摊,然后在腰身上转了转,又在肚皮和脑袋上转了转,咧嘴露出牙齿。
这是什么意思?
安澜疑惑地看向其他人。
晏晏妈妈在捂着嘴偷笑,小熊老师在叉腰大笑,后进来的雅芳奶奶则是很给面子地憋住了笑,就连诺亚都在发出长长地笑声,用行动给出了棕榈凤头鹦鹉为什么合不拢嘴的另一个不科学解释。
然后——她意识到了。
这个动作曾经好像见过的,上个礼拜雅芳奶奶说小熊老师奶茶喝太多喝胖了,年纪轻轻就要有啤酒肚了,说完比划了一下他的身体。
安澜:“......”
竟然说她胖?!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标致的紫蓝金刚鹦鹉吗?
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一点温度,尤其是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的明明自己也很大只的鸟,怎么看怎么应该挨一顿生活带来的毒打。
诺亚一定是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下一秒钟,他已经振动翅膀朝着更高的横木飞去,边飞边喊“救命”,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袭击。安澜在后面穷追不舍,飙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
两只鹦鹉在房间上空绕圈飞行,晏晏就坐在拼图地垫上摇晃着脑袋朝天花板看,到后来干脆仰躺在地,两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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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咔嚓。”
“咔嚓。”
魔方每次转动时都会向鹦鹉们发出鸣叫信号,但先前安澜和诺亚通过气,打定主意不理会这种简单的呼唤方式,而是等待小男孩用出他已经学会了的只是还没想起来的呼唤方式。
转动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快,发现大鸟仍然在天上飞,晏晏先是挠了挠脑袋,然后把魔方丢到一旁,苦恼地抿着嘴唇。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可是想要听到鹦鹉鸣叫的愿望驱动他在记忆里深挖,压倒了挡在那跟前的一切驳杂,小男孩思考着,几乎是太过用力了,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最后从嘴巴里挤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就好像一张折皱的纸慢慢被打开铺平,那些音节变化着,被拎清,被理顺,最终显示出写在纸上的完整的正确的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