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蓉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嫁到顾家这样的商户人家来,虽说夫君考上了举人,有资格入仕,但毕竟还不是官身,若不上京春闱,只能先候个缺儿,来日有好位子才能填补,一时还当不了官。
赵家是官宦人家,自己又是嫡长女,若非母亲早逝,父亲宠幸妾室,竟将偌大的后宅交给一个姨娘来打理,连自己的亲事都不在意,断断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
“小姐宽心,奴婢都打听过了,那位顾家公子相貌堂堂,人品也是极好的,虽说顾家不比咱们家,但好歹衣食无忧,何况姑爷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来日若能高中,封妻荫子,岂不是小姐的福气。”贴身丫鬟趁着众人忙碌,低声在她耳边劝慰道。
“嗯。”盖头底下的赵惜蓉轻轻地应了一声。
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甭管人是好是歹,都是要嫁过去,丫鬟说的话固然有理,可她也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多是靠不住的,说什么封妻荫子,她外祖母当年何尝不是这么跟娘亲说的,可结果呢,还不是到头一场空,父亲现在怕是连娘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吧。
不过她应该要比娘亲的命好一点儿,至少顾家家境殷实,顾云承又是举人,哪怕不做官,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差,不像娘亲当年嫁给父亲时,赵家一贫如洗,省吃俭用地攒束脩,攒上京的盘缠,攒衙门上下打点的银子,耗尽心力,才会早早去世的。
她永远记得娘临死前的模样,回忆着年少时期的快乐,撑着一口气等着见父亲最后一面,直到父亲匆匆赶来,只是一眼,便笑着闭上了眼睛。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夫人病重,为何不及早禀报……”
别说伺候的丫鬟婆子,连年幼的赵惜蓉都觉得讽刺地慌,娘亲缠绵病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里是底下人没有及早禀报呢!
想到这儿,外面吹吹打打的动静一歇,花轿停了下来。
“新娘子~下轿咯~”
丫鬟来扶她下轿。
吹奏声又响了起来。
有人背上她,跨了火盆,走到堂前放下,然后拜堂成了亲,送入洞房。
在洞房掀完盖头,一抬头,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顾家大公子顾云承,的确如丫鬟所言,是个相貌堂堂的人,目光也清正,如此,赵惜蓉才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看样子不像那等轻浮之徒,就可以了。
只是,四目相对无言,未免有些尴尬。
“大哥你瞧,大嫂害羞了。”
好在有人出声缓解了局面。
她寻声看去,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大概和庶妹赵月娇一个年纪,瞧她看去,温婉一笑,倒比赵月娇要好多了。
“知道把人看害羞了,你们还不赶紧出去。”夫君也玩笑道。
看的出来,夫君很高兴,性子应该也不错。
“大哥你这话就过分了,哪里是我们把大嫂看害羞的,‘罪魁祸首‘明明另有其人好吧。”说罢,满屋子的人轰然一笑。
赵惜蓉更是羞得低头不语。
“还说。”
“好啦好啦,洞房闹过了,新娘子也看过了,各位伯母婶婶,咱们也自觉出去吧,别让大哥赶人了。”
……
赵惜蓉还是不敢抬头,只听得屋子的人纷纷应和,不多时,就都出去了,夫君去而复返,却笑道:“我五妹妹爱热闹,偶有狭促,你别介意。”
她摇了摇头,哪里会介意呢,合该感谢她替自己解围才是。
在嫁过来之前,她早就私下让丫鬟将顾家的事都简单打听了一遍,外面的生意暂且不提,只说内宅,婆婆徐氏生有一子两女,长子就是夫君顾云承,刚考中的举人,年纪不过十九,前途正好,长女顾飞鸢倒是锦城鼎鼎有名的美人,又有些才气,很是有名,原以为她会嫁给哪位青年才俊,亦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没曾想攀上了京都来的贵人,两个月前跟着离开了,次女顾青梧行五,应该就是夫君口中的‘五妹妹’了,才貌虽不显,却已定下亲事,未婚夫亦是刚刚中举的书生,还有剿匪的功劳,又听人说两人和端王殿下有些交情,还分别收到过端王殿下的及笄礼和赏赐。
除此之外,顾家二公子和四小姐是庶出,生母林姨娘颇为得宠,还有一个有孕的杨姨娘和几个没有生育过的姨娘通房。
这人口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尤其是那个得宠的林姨娘,联想到自家的事,不免有些惶恐,好在夫君体贴,未曾折腾太过。
第二日一早起床请安敬茶,在婆婆徐氏的院子,将后宅之人几乎见了个遍,除了临盆在即的杨姨娘,她的身子已不便外出了。
赵惜蓉原以为自己嫁进来,是要和婆婆一块儿对付林姨娘的,可当五妹顾青梧将管家的账册和钥匙对牌都尽数送到自己院子里,她才恍然并非如何。
“这如何使得?母亲那边…”她担心婆婆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