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翻来覆去, 虽给康煦帝按下歇息,可是人怎么都睡不着。他年轻着呢,腰上的伤口只剩下个疤痕, 昨夜动作是大了点,然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够。
他心中憋着火呢。
昨夜抓的人, 给他塞牙缝还不够,太子原本是想将幕后者一起拿下。
要不是康煦帝死命按着,太子昨夜就能杀个血流成河。
他顶着一头还带着水汽的长发坐起身来, 玉柱儿和王良他们几个听到动静,连忙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奴才给您擦擦?”
他们还以为,太子是因为这一头湿发才睡不着。
那可不呢!
谁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睡着?
太子殿下沐浴出来时, 就有人抢着要给擦拭, 可太子偏是不许, 愣是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来走去。
玉柱儿光是看着被褥上的湿哒哒, 就知道太子殿下根本没想着睡。
他心里估摸着,太子殿下还是憋着火。
这也难怪。
太子那脾气,本来就是压不住的。
康煦帝能强压住他, 还是因着太子惦记着之前康煦帝的担忧,不然可不会这么老实。
“孤要出去一趟。”
来了。
玉柱儿:“殿下是要去找大人吗?”
这宫内叫来叫去, 能被直接称呼为大人的, 也就只有贾珠。到头来, 这似乎都成为了贾珠专有的代名词。
“不然还能是哪个?”
太子已然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毯子, 正懒洋洋地揪着巾子擦拭自己的头发。只他的力气大, 动作也粗暴, 愣是将自己一头长发给揉乱了。
王良看着心疼,忙上前去,要给太子殿下帮忙。
那头,玉柱儿苦口婆心地劝说,“殿下,皇上都让您回来歇息,可您转眼就要出去找大人,这岂非是让皇上对大人不满。”
太子轻哼了声,“阿玛哪里是想让孤休息,他是生怕孤杀红了眼。”他不耐烦王良那么小意伺候,又扯回来自己动手,“别废话,再多嘴,就跟着梁九功一起滚蛋。”
玉柱儿隐隐觉察出,太子似乎对梁九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视感。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眼看着太子殿下已经起身,情知道拦不住,只能上前来帮着太子殿下换了衣裳。
要出宫去,自然不可能穿着朝服,那些显眼的太子服饰也都一一摘下,只着了一身素雅的常服。
然对太子来说,他本长相昳丽,通身气派,站在那里便是别有不同,根本压不住一身华贵。
他前脚刚出了宫门,后脚康煦帝就收到了消息。
太子打的就是一个猛,根本不留给皇帝反应的机会。
康煦帝气笑了。
他捏着眉间,那神情的疲倦,令梁九功欠身劝道:“万岁爷,您这些时日如此操劳,如今已经收网,正要见结果的时候,就莫要再这般劳累了。”康煦帝在这件事上亲力亲为,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他将太子压回去,可不只是为了让太子好好休息,更是皇帝心里也是愤怒至极,想自己亲自动手。
“他这节骨眼上,是故意去找阿珠,是故意气朕呢。”
梁九功尴尬地笑了笑,脖子上的刺痛犹在,让他不敢说什么。太子动手那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没命。
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到现在这般锐不可当,已经是不敢轻视的地步。如果说之前的梁九功在面对太子时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轻视——纯粹是将太子当做嘴上还没长毛的孩子——到现在,一想起东宫,就忍不住感觉到一种敬畏。
康煦帝自顾自出神了一会,问清楚太子身边跟着的人后,也就随他去了。
“梁九功,你说太子这脾气如何?”
康煦帝冷不丁这么一问,梁九功弯了弯腰,斟酌了一会皇帝是何意,这才慢慢地说道:“万岁爷,太子殿下性情是傲了些,可是行事稳重,老道冷静,奴才以为,殿下打小跟在万岁爷的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朕问你话,你却在这跟朕拍马屁。”康煦帝白了眼梁九功,只觉得他刚才说的全都是废话。
不过康煦帝也不恼怒。
“不过朕知道,保成的心一直是好的。”
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从那么小一点,抱着怀里都会呜呜哭着的娇娇鬼,再到现在这个冷傲臭脾气的少年,哪怕是有些小缺陷,可在康煦帝眼里自是千好万好。
皇帝叹气,他一想到那一天抱着保成,满手都是血淋淋的感觉,就忍不住皱眉。他现在都快忘记那天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倒在他的眼前,倒在他的怀里,一想到那份让骨髓都发冷的寒意,康煦帝的脸色也一点、一点跟着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