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地在魔法师施展魔法时提高警惕,埃尔弗这种上过战场的尤甚,然而就在这么多剑士天赋者的警惕之下,十字骑士依旧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听到这里,艾萨克不由看了专注的伊莱一眼。某个时不时要吐两口血的魔法师可没有这种烦恼,使用魔法前嘴唇都不需要动一下,实在有人近身也说不准谁才会是被揍得更惨的那个人。
实在有点超出常理。
埃尔弗没有发现艾萨克的小动作,他说:“探索对岸的路就这样被堵死了。”
埃尔弗不是没有想过武力突破,但那名被一剑捅死、毫无还手之力的青年就算在他们这群天赋者中间也算得上强大。十字骑士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数量到底有多少,加上那些不知道有什么能力的修女,他实在不敢冒险。
所以他们回到了第一天入睡的那片花海,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迷,埃尔弗强打起精神来随口提议清点一下人数。他的目的只是给大家找点事做,却没想到这一清点又出了问题。
“我们只剩下了九十七个人。这次消失的是所有的魔法天赋者,包括那名试图冻结江面的水系魔法师。”
一百二十四人到九十七人,多么明显的变化,依旧没有一个人发现。最令埃尔弗感到惊悚的是,在回程的路上他还和那名水系魔法师交谈了两句,直到进入花海才分开。
家园被突然出现的黑暗风暴摧毁,与同伴相互扶持、好不容易逃出却又被“诱骗”到了这种地方,紧接着同伴一次又一次地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消失,连续发生的种种不利事情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不给,一些心理防线稍微脆弱点的人已经濒临崩溃。有人嘶吼着举起剑砍向微笑的修女,却还没有靠近就被突然出现的十字骑士杀死。
埃尔弗隔得远远地看着,时至今日他也很难概括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仔细想想,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亲眼见过亲友葬身黑暗风暴,怀着那样的伤痛都能坚持到这个地方,那些死在十字骑士手中的人真的就那么脆弱吗?
还是说他们在此基础上受到了更大的、足够挑战过往认知的打击呢?
埃尔弗不知道,也像个懦夫似的不想要知道。
木屋中陷入了寂静,埃尔弗仰头望着木屋平坦的天花板,眼中酝酿着受着足够把他自己摧毁的苦痛。伊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言的力量总是苍白的,他伸出手,轻轻地点在埃尔弗的大腿上,温和的魔力进入埃尔弗的身体,后者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
“真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的。”
伊莱收回手,微微歪了歪头问:“什么样子的?”
他问得随意,在治愈魔法下又精神了一点的埃尔弗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回答道:“应该是好的。”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好人。”伊莱笑盈盈地顺着埃尔弗的话说,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他甚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艾萨克,征询道,“你觉得呢?”
心脏现在还有道伤口的艾萨克沉默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他点得忍不忍辱负重只有自己知道,伊莱得到满意的答案,看着他们互动全程的埃尔弗的心情也意外地轻松了一点。就算只轻松了一点也是件好事,至少埃尔弗不至于在回忆起后来的事情时突然情绪失控。
埃尔弗甚至称得上平和地继续说道:“那之后我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点一次人数、连守夜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观察有没有突然少一两个人,或许是因为数得太频繁了,之后的两天里我们的人数一直没有减少。”
“然后就到了第三天。”
“第三天,修女们走到我们的身边,告诉我们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因为崩溃而被十字骑士杀死的一共有五个人,剩下的九十二个人握紧武器紧紧围绕在一起,修女们领着他们走向了那条宽阔的江。刚刚翻过一个山丘,离那条江还有很远,就在这样的距离下,九十二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那条江明明前几天明明还是清澈的,那个时候却变成了非常浓稠的黑色,”埃尔弗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他忍着恶心描述道,“它也不再流淌了,而是咕嘟嘟地冒出许多泡泡,就像沸腾的水,我们走进的时候甚至能够听见泡泡破开的闷响。”
好熟悉的描述,伊莱转过头看艾萨克,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听起来就像圣水——黑色的,能够引起伊莱不适的那一种。
“领头的修女让我们跳进去,她说,这有这样才能把我们送去真正的神国。”
只有脑子有问题的才会在这种明显不对的情况下跳下去,而埃尔弗的脑子没有问题,剩下的九十一个人也没有问题,他们交换眼神,同时拔出武器暴起,他们目标明确地攻向从未出手过的修女。埃尔弗的天赋方向是盗贼,本身就以速度见长,他首先触碰到了修女的衣角,陡然生出的狂喜让他忘记了去思考为什么这些修女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