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泻的魔力只持续了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 符文很快恢复了平静,整个车厢里只剩下伊莱和克拉伦斯面面相觑。
最后伊莱主动打破了沉默,他从喉咙里憋出两声假得可以的笑声,干巴巴地说:“我就说嘛, 你的尝试是对的。看, 现在附魔不就有着落了?”
克拉伦斯像是突然被伊莱的话提醒了什么似的,他猛地掀开车窗帘子, 在发觉周围是空旷的野地之后才勉强松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幻想种和天赋者才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 弗朗西斯几乎没有幻想种, 只要周围没有人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蜜橘色眼睛的卫兵突然闯进了本该尽是风景的窗户里,斯科皮猝不及防地和克拉伦斯四目相对。
克拉伦斯唰地放下了帘子, 好吧,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出了意外了, 他竟然忘记了伊莱今天出门带了整整六个亲卫——六个出身于全员天赋者的亲卫军的亲卫!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以前不是都不喜欢带亲卫吗?”怎么偏偏今天带上了?
伊莱用食指绕了绕因为没有修剪已经垂到脸颊边的一络发丝, 看着车厢顶有些心虚地回答道:“我之前不是偷跑了吗?父亲说不带亲卫不让我出门。”
艾萨克可还没被抓到呢,弗朗西斯还有这样大一个针对他的安全隐患没有排除, 迪伦愿意放他出门已经很不错了。也是瑞兹今天没回城堡看看,否则它就要在伊莱和克拉伦斯的基础上再背六个全副武装的卫兵。
克拉伦斯久违地感到了心累,他抱着手臂盯着伊莱, 等待着这位再次做出惊人之举的小少爷给自己一个解释。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克拉伦斯逐渐变得危险的目光里, 伊莱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无奈地趴在放置在车厢中央的小方桌上,看起来非常可怜, “好吧,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我不仅不会相信, 我还知道你现在是在装可怜。”克拉伦斯面无表情地回答。
人都是会成长的, 曾经他在伊莱这一招前毫无招架之力, 但新的一年新气象,他现在是不再是束手无策克拉伦斯,而是铁石心肠克拉伦斯。
几乎无往不利的一招落空,伊莱惋惜地撑着桌子直起身来,示弱不行就只能换下一招了。
“没关系,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为了使自己的说法变得更值得相信一点,伊莱不惜出卖自己几个亲卫中隐隐推出的头领,“斯科皮正在追求米娜,如果他说出去我就会让米娜不要答应和他约会。”
斯科皮幽幽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听得见的对吧?”
伊莱和窗户之间隔了一个还有点生气的克拉伦斯,于是他只是含着笑意扬声回答:“那就是讲给你听的,斯科皮。”
“真可惜,”斯科皮遗憾地说,“那我只能暂时不邀请米娜了。”
目前伊莱的年纪相对还算小,亲卫的效忠程度其实是迪伦和伊莱一半一半、甚至很多时候迪伦要大于伊莱本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亲卫们会装作没看见,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显然就不属于小事的范畴了。
也就是伊莱和克拉伦斯坐在封闭的马车里没有看见,其实符文涌出大量魔力的那一刹那六个亲卫都脸色一变,要不是这些魔力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斯科皮应该已经跳上了马车。
斯科皮会拒绝也算是伊莱意料之中的结果,他鼓了鼓一边脸颊,假装被打击到后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靠在软垫上。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搪塞过去吧?”
好吧,第二招混淆视线又被识破了。伊莱脸上的颓色一下子就褪去了,神色重新变得飞扬起来,他干脆把靠着的软垫扯到胸前抱紧,眉眼弯弯地感叹:“克拉伦斯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克拉伦斯懒得回忆自己被伊莱像这样“糊弄”了多少次才有了今日的成长。
伊莱想了想,终于正面回答了克拉伦斯:“其实直到你写完之前那些符文我都是完全看不懂的,写完之后它们就变了个样子——变成了我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他竖起右手的四根手指并在耳旁,眼神诚恳,“至于为什么添两笔,我将之称之为鬼使神差。”
克拉伦斯没有回答,他谨慎地辨别着伊莱究竟是不是在“糊弄”他,就像一只已经能够独立捕猎的还没有成年的狼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然而猎物保持真诚的微笑,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徒劳无功的狼正准备放弃猎物回到族群,猎物却突然发生了异样。
伊莱的胸腔喉咙突然漫上来一阵剧烈的痒意,甚至伴随着仿佛用毛发一样的细针一寸一寸扎戳的细密痛感,他几乎在下一秒就捂着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克拉伦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伊莱已经无力保持正常的坐姿,他弯着腰趴在膝盖上,捂着嘴巴把自己埋进软垫里,弓起的单薄脊背犹如在微风下摇摆的柔弱花瓣或者阳光下半透明蝴蝶颤动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