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熙熙攘攘的人群四散而去。林舍鱼拎着塑料袋,和乐思萝刚走出科技楼,就碰见了张浒。
张浒站在琢玉楼前的杨树下,双手背在身后,一看见林舍鱼出来,就急忙走上前。
乐思萝很自觉地站在一旁等待,给他们俩留出说话空间。
林舍鱼很诧异,问:“浒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张浒一脸愧疚地盯住她的左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没那么疼了,喷了云南白药,已经感觉好多了。”
“你去买药了?”张浒刚抬起双手,又放下,显得难以置信。
林舍鱼中气十足地“嗯”了一声,“舒见桉帮我买了药,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
张浒将药酒藏回身后,垂下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摇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真没事了。”林舍鱼冲他宽慰似的笑起来。
值周老师在这时驱赶学生快点回宿舍。林舍鱼向他挥手道别,和乐思萝手挽手往宿舍楼走去。
树影婆娑,张浒站在原地,看不清神色。
他捏住跌打药酒的瓶身,指尖被扣得有些泛白。
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对林舍鱼的感情就像这瓶药酒一样,来得已经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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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虽然肿得吓人,但是没几天就好了,林舍鱼又生龙活虎起来。
提前返校的这段时间应该算作是补课,而不是正式开学。学校连续上了十天课,中途没有休息,学生们怨声载道,背地里骂领导把他们当牛使。
领导们也知道,高强度的学习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松口给学生们放了一个三天的小假。小假收假回来后,算是正式开学,会和高一、高二的学生一起举行开学典礼。
要是按以往放假,林舍鱼非得和乐思萝琢磨怎么去好好玩一场。然而,十天的补课实在是让人疲惫,她再也没精力出去玩了,只想在家好好补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放假第二天。卢荟很早就去上班了,林枫则是一大早就被单位上朋友的邀请去绵城郊区的渔场钓鱼。
林舍鱼一个人在家睡到大中午才醒。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简单吃过午饭后,就开始写作业。三天的假期,老师们也是见缝插针,五张试卷就这样发到手上来,不想写也得写。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下午两点,太阳光直射进她的卧室。阳光被分割成细碎的小块,铺落在书桌上。
林舍鱼刚写完语文试卷,班级群消息弹了出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尹老头通知他们这次返校前要准备好身份证原件,回去后要核对高考采集信息。
林舍鱼的身份证一直放在主卧衣柜的抽屉里,和家里大大小小的重要证件放在一起。担心自己返校前记不起这件事,所以她现在就去主卧拿。
她拉开抽屉,翻找了一通,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刚要合上抽屉,目光却被一个红色封面的证件吸引。
拿开上面遮盖的东西,三个大字一览无余,直接命中她的内心。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不是在做梦。翻开了离婚证的封面,像是有针刺在指尖,有种钻心的痛楚。
时间是2019年7月13日。
也就是说,在她刚升入高三不久,在学校进行暑假补课的时候,林枫和卢荟就办理了离婚。
所有的情绪在胸口集合,开始在身体里翻江倒海,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让她竟一时喘不上气。
没有电视剧中演的歇斯底里,林舍鱼将离婚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像个失了魂的吊死鬼,从主卧游荡到客厅。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的毛毯绊住,直直摔落在沙发上,压得手臂又泛疼。
她咬住嘴唇,支撑身体起来,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林枫和卢荟的结婚照。玻璃相框反光,中间一道分明的白线,将他们分隔得明明白白。
那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又算什么?他们是在她面前演戏吗?
不,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
妈妈的不归家,爸爸在阳台上落寞地抽烟,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饭桌上的争吵……琐碎的点点滴滴联系起来,不就是证明吗?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他们继续演下去吗?
沉默良久后,林舍鱼拨通了乐思萝的电话。然而,乐思萝这三天回老家走亲戚去了,没在绵城。
林舍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咧嘴对着空气假笑。寒暄几句后,她挂断电话,又给张浒发消息,问他在绵城吗。
张浒没有回复。
她拨去语音通话,回应她的仍是无人接听。
林舍鱼坐在地上,握住手机的手放在冰冷的地板,一股寒意从那涌进,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