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游廊上,瑶娘和时雨手拉着手一起过了月亮门,才到二房的甘泉居。她们姐妹是去请敬柔过府吃饭,也是奉了郁氏之命,原本让丫头婆子随意谁来都可以,但郁氏面上对敬柔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这也让瑶娘隐约懂了为何罗敬柔前世只拿自己开刀。
郁氏根本无懈可击,而自己那时只是个刚从福建乡下回来的小女孩,年纪小不识数,所以最弱也最好对付。
先用点心让自己戒不掉,再让自己自惭形秽,一辈子自卑,无法出去交际,而她又很相信罗敬柔。这让郁氏无法施展,她怕罗敬柔教唆女儿不好的事情,反而面上还要对罗敬柔客气,甚至还答应她一些无理要求。
而自己长大后,和郁氏关系变好了许多,下定决心准备要变瘦时,郁氏是欣喜的,若非是罗敬柔来了这么一遭,她的命运也不会一样。
思索间,已是到了罗敬柔起居之处,门口处的喜雨和晴云都起身出来迎,这两个丫头听说是延平侯府送来的。
瑶娘心想,人大抵都是有不完满之处,如她虽有爹娘,外祖家却早已败落,还靠她娘接济,而罗敬柔虽然生母不在,但外祖家对她很是不错,又如时雨,什么都好,但因为生母为妾侍,反而多有带累。
进到内室,只见罗敬柔正凭窗看书,见她们进来,复而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头过来做什么?”
时雨连忙道:“太太说让我和五姐姐接你过去用饭,今儿老太太去窦家了,正好三姐姐过府来,咱们一处吃。”
瑶娘也跟着附和:“是啊,三姐姐,你就来吧。今儿娘特地吩咐厨下做了你爱吃的核桃妖,走吧,正好爹爹也在呢。”
本来罗敬柔不愿意去的,她明日就要去延平侯外祖家了,但听瑶娘提及父亲,知晓自己若是不去,反而有拿大之嫌疑。可自己去了,也不过是吃一顿饭,爹素来也只是问她几句,不会管许多。
再者,这种婚姻大事,爹绝对不会和她商议,她说了,反而被认为非常出格。这个样子,爹就更不会吧她嫁入高门,怕是认为她不堪大用,不符合闺仪。
故而,最后,罗敬柔只得和她们一起去。
三人一并出来时,见着管事的周氏,周氏忙问了一嘴,瑶娘笑道:“天大嫂子,我们是接三姐姐过府用饭去呢。”
“这样也正好,我那里有江师傅过来,请恕我不能久陪了。”周氏点头。
瑶娘忙问:“这江师傅是何人?”
周氏笑道:“是有江北第一针之称的江采萍,本来是我们请来跟你大姐姐绣嫁衣的,针工了得,在乾德门开了一间铺子。偏和我们家四姑娘投缘,我们太太就让四姑娘跟着她学针线。”
“原来如此啊,那我们就不耽误天大嫂子了。”瑶娘心道,这江采萍是何时认得时芳的,也是奇了,她这个运气还真是诡异的好。
到了文华堂,罗至正正坐在正堂上,姐妹三人纷纷请安。
罗至正摆手:“你们且坐下,方才我和你们太太商量,等过了十五,五娘和六娘还是跟沈先生读书。至于三娘子,明儿既去你外祖家,就多陪陪你外祖母,不急着回来。”
这样的安排很是妥当,罗至正也有自己的打算。
长女年岁不小,品貌皆端方,要许一门好亲事不难。但要择一门家事清白,子弟上进,还颇为殷实的人家就不简单了。
这年头,好男人,而且是有能力的好男人那可太少了。
就连他自己的儿子罗敬熙,那也不是个成器的,罗至正总觉得人的善恶命运是天生就注定的,任凭你如何教导,不成器的人总不成器。
他的长子罗敬熙养在父亲身畔,择名儒教导,还不是那个鬼样子。而瑶娘出生在乡野,不过回来几日,就举止落落大方,为人自然亲近。
这些非人力能掰正的。
越是大户人家,就越不可能拖到及笄才许人,早日定下人家,名分已定,心里也就更安定。
那么趁着女儿去外家的功夫,他寻摸的差不多了,两下厮见一番,就能过了帖子了。
罗敬柔显然不知晓这些,只觉得父亲恐怕受了郁氏撺掇不让她回家,但眼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家人都各有心思的用膳。
到了次日,瑶娘一早就被丫鬟喊了起来,她猛地坐了起来。
“是了,今儿还得去学堂,我差点就忘了。”
丫鬟们服侍她穿上簇新的衣裳,又在丫髻上簪了新的绢花,给娘请安时,瑶娘臭美的在郁氏面前转圈:“娘亲,我美不美?”
她从来不知道七岁多苗条的自己是何样?在及笄前的日子,她每天都面对自己肥腻的大脸,自卑的不敢出门去。
郁氏亲了一口粉雕玉琢的女儿:“我的女儿最好看了。”
瑶娘“嘿嘿”笑了,再看今儿蔫了吧唧的弟弟,鼓励他:“今儿好生的学,等你下学了,我们再一起来娘这里写功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