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东舍商量过,周满便定下了:从次日开始,每天卯时在东舍院里见,由她教王恕修炼学剑。以后王恕也搬到东舍来住,可以节省时间,少些周折。金不换若有兴趣,也可以在旁边听听,自己有空可以稍作指点。
当晚,周满便挑灯梳理了前世修炼的脉络,又定下了教菩萨学剑的步骤,临熄灯时,心里还感叹:以自己前世半步封禅证道的准帝主修为,教菩萨这么个病秧子,可真是大材小用,难道还有不手到擒来的吗?
这一觉,她睡得极为舒适。
然而卯时一到,天亮之后,周满忽然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学剑自然是重新从剑式教起,她要先了解一下菩萨现在的水准。可谁料想,一个最简单的出剑动作,比划了十遍,指点了五回,王恕竟然还是没有做对!
不是出剑慢了,便是脚步快了。
无论怎么调整,总是差上一些。可你要停下来问他剑式的要义和动作的顺序,他又答得十分精准,没有半点错处。
周满憋着一口气,教了这人小半个时辰,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人的四肢——
根、本、不、协、调!
别人的手脚是长在自己身上,可这尊泥菩萨的手脚,简直像是从别人那儿借来,急着要还一样,哪儿动哪儿磕碰,没一处对劲!
她没忍住问:“一命先生就从来不让你学学什么五禽戏之类的,强健一下身体吗?”
王恕有些无辜:“自小体弱,不太能动。后来学,也没学会……”
周满:“……”
五禽戏都学不会!晴天霹雳,人麻了。
周满足足缓了好半晌,但抬头一看那尊泥菩萨拎着剑站在一边神容间隐约了几分忐忑,又实在不忍心说实话打击他。
生得这样一副病体,并不是他的错。
若有的选,谁不愿意生下来便是无病无痛,天资高绝?可世间幸运之人总非多数。
她心想:学剑不行,不还有修炼吗?哪怕他奇经八脉只有一脉是通的,可世间也不是没有专门修炼一条经脉还颇有几分成就的奇葩。他细敏聪颖,悟性极高,这方面纵使再差该也有限。
于是周满一摆手:“算了,没关系,先不学剑了,我们试试打坐运气吧。”
两刻后,周满问:“你感觉到了吗?闭上眼后,灵台清明,眉心里有一缕凉丝丝的气息,游走进你经脉,汇入丹田气海,聚成一滴……”
王恕睁开眼看她,慢慢摇头。
周满额角开始跳起来:“怎会感觉不到呢?”
她忽然往前伸手,拉过他左腕按住气脉一探,只觉不可思议:“进来的灵气怎么就剩下这点?两成都不到……至少这条经脉,不是通的吗?”
王恕小声道:“我身有病气,难以拔除,灵气进入便会为病气侵蚀,能剩下两成已经比以往多不少了。”
周满:“……”
东面的太阳升起了,她心里的太阳落下了,穿堂的寒风萧瑟,吹在人身上,心却哇凉哇凉的。
周满实难形容这种感觉:一面为此人难过,不敢相信世间还有比前世剔去剑骨后的自己更艰难的人;一面也为自己难过,这样一尊泥菩萨,要三个月内教出师去打剑台春试……
是不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更容易些呢?
劫难从这一天开始了。
在周满开始教王恕修炼学剑捎带着指点金不换的头一天,东舍里还有不少学宫的同伴,混着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野鸡,一道站在边上看;等到第一天,人直接少了一半;到第三天,廊下已经只剩下那只野鸡……
后来,干脆连野鸡都不知所踪了。
峨眉派有个小师妹孙灵,好奇问余秀英:师姐,周师姐教他们学剑,我们为什么不趁机看看呢?
余秀英思考了半天,语重心长:对于一些人来说,细看他们修炼是一种残忍。师妹,管住眼睛,便是行善。
毫无疑问,王恕确实进境缓慢,金不换修炼天赋也确实平平。
但若仅仅如此,周满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她自问动心忍性,教他们全当磨炼意志了。
可万万没想到,才过得一个月,她忽然开始收到王恕专门写给她的笔记!
这尊泥菩萨,一面跟她学修炼,一面竟还没忘了观察她!
今日看完,觉得她剑招还有哪里可以更加完备;明日想想,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些修炼之术来,说可让她看看互为印证……
于是周满开始整夜睡不着觉。
白天她折磨完王恕,晚上就换王恕折磨她,直到这么过了有小半月,她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不梦回当初剑壁悟剑吗?
有那么一个刹那,周满是想直接去对面把王恕拎出来骂个狗血淋头的。
然而她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