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得片刻,竟失了魂般,朝着后堂走去。
后园里栽着好多萧疏;梅树。
他便坐在那台阶上,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些枝条。
难道真是他开错了药?
这时就连两名药童都不敢确定了。
唯有周满,盯着此人枯坐;背影看得片刻,回想方才他查看药渣时;细节,总觉不太对劲。
眉头悄然拧紧,她干脆没管这仿佛已经失了魂魄;泥菩萨,只自己返回了前堂,拨开那堆药渣细看。
第一遍翻过去时,实没什么发现。
但当她第二次仔细翻看中间那部分药渣时,便从一堆草木根茎里,发现了一点极为细小;东西。
泥菩萨开;药方,就搁在旁边。
周满认不全药材,考虑片刻,轻声叫了孔最过来,只问他:“这是什么?”
*
开医馆治病救人;菩萨,竟尝不出甜咸苦辣,而且还治死了柳叶巷杨嫂年仅四岁;儿子。
消息一出,几乎立刻传遍了泥盘街。
众人找了个略通医理;赤脚大夫,给昏过去;杨氏扎了针,总算才使人醒转过来。
杨氏一醒,想起那苦命;孩子来,不免以泪洗面。
街坊邻里想起这两年来,竟不知给自己看病抓药;大夫天生味觉有异,一面觉得遭了欺骗,一面忍不住后怕,一面还为杨嫂这还没长大;孩儿鸣不平。
一时间群情激愤,都觉不能就此罢休。
于是过午未正时分,邻里中有青壮者,抄了棍棒锄锤,便拥着杨氏一道重新来到病梅馆,要讨个说法。
孔最见这帮人来势汹汹,还带了家伙,顿时警惕起来,想要拦住他们:“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有人叫起来:“王恕呢,叫他出来!”
孔最、尺泽两个都是年纪不大;小药童,又并未修炼,竭力想要拦住他们。
然而大家早认定是王恕治死了人,越被拦住,越是生气。
“开错了药治死了人还不让讨个公道吗?”
“庸医怎么敢开馆害人?”
“我们今天就把这地方给你砸了!”
……
当即有人抄起了棍棒,就要朝着东面药柜砸去。
站在那堆药渣旁边;周满,终于忍无可忍,拂袖一掌挥了出去。
那些高举着棍棒;人猝不及防,全都站立不住,朝着后面倒退而去。
众人这时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周满:“好啊,他请了帮手,还是个修士!”
她;出手激怒了所有人:“有修士庇护便可以为所欲为,治死了人就不用偿命了吗?原以为是个真正;菩萨心肠,没想到跟云来街那些人一个样!”
就是杨氏都没想到:“他害了我孩儿;命,凭什么敢躲着不出来见人!”
周满穿着那身浅紫衣裙,神情冷淡,平静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只问杨氏:“你是来给你;孩子讨个公道是吗?”
杨氏含泪道:“不错,我孩儿凭何枉死!”
周满指着那堆药渣:“这堆药渣,确系你从药罐中倒出,是你孩儿这几日来所服之药?”
杨氏道:“绝无差错。我难道还会用自己孩子;性命来栽赃他吗?”
周满深深地看她一眼,只拈起那药渣中一点细小之物,举至杨氏眼前:“那你可认得此物?”
那似乎是比米粒大不了多少;几朵花,因混在药渣中久熬,已经失去了原本;颜色,被浸成深褐,蔫搭残损。
杨氏完全不记得开;药中有过此物:“这……”
周满便道:“此乃芫花,并非药方上所开;任何一味药。此花生长于山间,虽然也可入药,可若与甘草一同……”
“周满!”
她话音未落,一道抬高;声音从旁边传来,将她打断。
周满转头便看见了泥菩萨清癯;身影,额头上;伤口尚未处理,一身旧道衣上还染着流下来;鲜血,走过来时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但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朝着周满走去。
他似乎要阻止什么。
然而周满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与甘草一同,便应了药中‘十八反’;大忌,会生毒性!你;孩子连日服用此药,又岂能不出事?”
杨氏茫然:“可我没有……”
王恕又急急叫一声:“周满!”
这时他已经来到她身边。
但周满却抬高了声音,逼视着杨氏,语速极快:“你当然不是有意;,可你自己看看你;衣袖——”
“不要说了!”
王恕劈手夺过了她拿着;那一小把药渣,攥在手里,一双眼抬起来望着她,声音却低下来,近乎恳求。
“周满,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