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拉了起来。
被春雨打湿了翅膀的鸟雀掠过天际,她们彼此的影子在油纸伞的阴翳下交叠。
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只知道,一只温暖的手不顾脏,轻轻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去了脸颊上溅到的泥。
她呆滞,神情空白,耳边仿佛所有的雨声都已远去,只有自己的心跳很清晰,以及她母亲带笑的声音:“你是谁呀?”
她一时呆愣在原地。
偏巧对方还在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就此,一眨不眨的瞳孔微动。
她在黯淡的春日中像一只被雨打湿的雏鸟,脏乱的袖摆重重垂下,与此同时,一种隐秘的期待和忐忑突兀地从心间升起,她的眼底亮起光,其嘴角翕合片刻,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日朝。”
她轻声说:“我是明日朝。”
话音落下后,她便低下头去,不安地绞了绞自己的手指,然后抱着一丝羞赧地笑了。
她略带希冀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对方的表情不变,脸上的笑容依旧很柔软。
那样的人笑着说:“明日朝是谁呀?”
她的母亲说:“是你的名字吗?”
那一刻,她的笑就那样滞留在了嘴角。
“……”
那一天,自己是何时落泪的,自己又是何时抬袖掩面离开的,她也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从那以后,她没再去见过自己的母亲。
关于那天的、最后的记忆,是淅淅沥沥的雨,和满天灰郁的云。
她逃跑了。
脚下的木屐踩过残花和泥泞,奔跑时呼吸间都是急促氤氲的水汽,就像是要逃离那个残忍的女人、逃离某种命运一样,她在须臾间闯开了院落的门,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她的母亲。
就算对方困惑的声音在后面呼唤,就算跑得喘不上气了,就算像是要窒息了般,她也没有停,依旧不断地往前跑。
等到身后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才仰头迎着细碎绵绵的雨,张开沉重的袖摆和双手,像是要拥抱春天,让春雨洗涤身上的污泥似的,一头撞进了料峭的冷风中,大喊道:“我是明日朝呀!”
“是您的女儿!您的孩子!”
雨水割裂她的脸,从她的眼角滴落,她在那一刻闭上眼,仿佛隔着一面破碎的镜面一样,好像还能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对方眼里时的表情是多么空白又伤心。
对此,她像疯了一样,在奔袭的春雨中独自嚎啕大喊:“如果,连您都认不出我,如果连您都不记得我了,那这世上还有谁会爱我?!”
理所当然的,回应她的,只有天上绵绵的细雨和滚滚的春雷。
“这世上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归处?”
明明她就站在母亲的面前,可是对方却记不得她。
明明生活在那个家族里十几载,可是为什么心灵一点归属的重量都没有呢?
明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为何她好像一无所有?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她又到底是为什么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无私的爱?”
她曾经这样绝望地问过自己。
答案是有的。
当她抱着自己的小猫,在夜深人静时贴着它毛绒绒的身躯入睡,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无私的爱的。
她爱着自己的猫,无条件的爱着,明明它无法给予她丰饶的物质,也无法陪伴她一生,但是她还是觉得如果是为了它的话,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是为了它偷偷藏起宴席上的食物,还是为了让它活下去而下跪苦苦哀求家里的下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机会带着它远走高飞,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找到一个让她和它的灵魂都得以栖息和被接纳的归所,所以她一直不断地寻找。
为此,她还学会了怎么娇柔地笑,学会了该怎么梨花带雨地哭,该怎么说些足以打动人的话,还有该怎么我见犹怜地示弱,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怎么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点,从而打动他人的恻隐之心,为自己和她的猫谋求一些生存的空间。
她曾经觉得,只要能得到想要的,只要能得到他人的怜惜和相应的帮助,就算化作柔弱依附的菟丝花又如何?
人生在世,无非是本能地想要活下去。
若仅仅是为了得到生存所需要的衣食住行,那么一切好像也并不能很难。
但愈是如此,她愈是明白,爱是一种天赋。
一种无条件的天赋。
爱明明是这样的天赋。
就像人类生来就会呼吸一样与生俱来的天赋。
每个人都能自然而然地产生爱,爱父母,爱兄弟姊妹,爱朋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