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十二(3 / 7)

[阴阳师]恶之花 随迩 5881 字 2023-10-08

古时,这片饱受地震与火山灾害的土地就相当信奉自然的神明,悲观与消极刻在他们的灵魂里,民智未开的人类认为万物皆有灵,放置许久的器具物皿也能诞生灵识,小到一个缺了口的碗,大到一座沉默的山。

这类神明的本身和力量来源于人类的信仰,只要还有人信仰,祂们就不会消失。

但是,须佐之男这样诞生于自然的神明显然不太一样。

他无需仰仗人类的信仰就能存在,其力量的强弱本身大概也不需要人类来决定。

孕育他的雷霆与风暴作为这个世界生来就有的一部分是那么纯粹且强大,电闪雷鸣塑造了他能再生的神躯,来自天地的力量赋予了他不死不灭的概念,但是,他却比她想象中脆弱得多。

还是少年模样的神明就算过了百年,也如人类的稚子般懵懂又纤弱,仿佛人间的苦难就足以杀死他。

对这一点有了切实的认知后,明日朝将重新带回来的须佐之男关得更严实了。

这一次,原本只是禁锢手脚的锁链在某种力量的帮助下层层构建筑成了坚不可破的牢狱,少年新生的眼睛得以视物,但是,云台上的窗被她残忍地封掉,原来明亮的和室变得黯淡无光,他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光明被她近乎蛮横地剥夺殆尽。

为了杜绝他再有自残逃生的念头,明日朝还如实地告诉了他:“你的神格确实被我藏起来了,须佐之男,若是你再这样做,我确实不敢保证你的神格能不能好好的。”

威胁也好,哄骗也罢,做完这些后,她才像松了口气似的,在独自一人时以掌撑额,支在桌案上小憇。

安静的夏日,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扑通一声,青蛙跳下池塘里的水,只要一闭上眼,须佐之男的脸就会在黑暗中浮现。

他被困在锁链之中无精打采时耷拉的发丝,他抱膝垂首时青涩而沉默的眉眼,还有那看着她却不知何时变得失望又冷淡的目光。

这一次被她抓回来的少年,比之前来得更加缄默。

眼睛是会说话的窗户,但是当他看着她时,那双本该流光溢彩的金瞳却没有任何神采。

他明明就安静地坐在那,可是却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若是远远望去,或许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洋娃娃,让她觉得一点都不真切。

冷漠变成了他的面具,无声无息的疏离无形中隔开了他们的距离,不愿再和她说话,不愿再对她笑,连声音都归于冷淡,他突然就变得陌生起来,与她十二岁那年记忆中的少年好像无法重合在一起。

但是,明日朝选择了忽视。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某一刻,她在空荡的和室里自言自语。

这么说时,她眉眼平和,低垂的面容嵌在夏日的阴影中,神情万分地柔软。

她说:“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你们神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了。”

城池外,远山的蜻蜓停在壁龛上的花枝旁。

日光偏倚,拉长了她独自一人的影子。

她的长发垂延,绯红的袴裙铺展一地,窗外,咸湿的海风吹动渐渐泛金的银杏叶,她突然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她说:“须佐之男之所以会选择自断手脚逃跑,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会死,能够再生。”

“他的义无反顾正缘于你们神的不死不灭,就像他当时在海渊放弃了自己让我选择救人类一样,因为他拥有这样的特性,所以,他也并不能像人类一样感受到有人会因为他受伤而伤心痛苦的那种心情。”

伴随着这样的话,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当时折返回去救须佐之男的记忆。

那一天,当她重新穿过海渊,走到黑暗的尽头时,她看见的是须佐之男被妖魔抽尸踏骸的画面。

原本已经再生完整的双眼被再次挖出,只留下两颗血淋淋的血洞,艳红的血溅上额心暗淡无光的神纹,凹陷的阴影凿刻着他绽放血色的眉梢,无法凝固的鲜血下,瘦弱的手臂被硬生生撕裂开来,森白的骨头隐隐约约。

开膛破肚已经不足以形容他那个时候的惨状。

选择了让人类活下去而放弃了向她求救的神明,独自在血海涌动的深渊中承受痛苦与折磨,他的一切都被摧残得千疮百孔,失去血色的脸苍白得像被一层厚厚的寒霜覆盖。

她出现的时候,妖鬼们已经砍断了他半截脖颈,正准备彻底砍下他的脑袋。

古时,人们常以呼吸和脉搏的停止来判断死活,若是身体不再活动也与死无异。

但是,有时候,人就算心脏停止跳动,呼吸不再起伏,其实也可能依旧活着。

生物的头颅同样拥有生命。

人的记忆就储存在那,感知疼痛的能力也来源于此。

斩首对即将去死的人来说,并非只是一瞬间就能轻松的事。

在清修的三年,她曾遇到过一只名为「首无」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