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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当初贾珩在熙和殿中诘问杨国昌,余波未散,反而酝酿出更大的暗流,在这一刻,集中爆发。
原本就有串联,事先准备奏疏的科道,纷纷出班陈奏,弹劾杨阁老。
而为杨阁老辩解的朝臣,声音则显得稀稀落落。
南安郡王、北静王等武勋,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幕,军机处设立,武勋逐渐主导边事,这已是大获全胜,他们坐看风云即可。
崇平帝面色淡漠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言不发。
贾珩在班中站着,事不关己。
趁着朝堂混乱,瞥了一眼杨国昌,却见其人当真是沉得住气,恍若置身群蝇嗡嗡,眼皮耷拉,充耳不闻。
“杨阁老,诸卿所劾,可有其事?”过了一会儿,收上一沓奏疏,崇平帝并未阅览,而是沉声问道。
杨国昌手捧象牙玉笏,躬身一拜,颤声道:“老臣为朝廷首揆,如今国事维艰,群僚沸议,罪止唯在老臣一人,老臣请乞骸骨。”
说着,跪将下来,玉笏横举。
这番应对,直接将攒劲儿输出的浙党中人,愣在原地,宛如一拳打在空气上。
崇平帝面色淡漠,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下方的韩癀,道:“韩卿以为何如?”
韩癀面色平静,朗声而言道:“既百官共议,阁老当需自辨,圣上英睿天成,烛照万里,自有决断。”
崇平帝拿起书案上的奏疏,翻阅了下,转而看向贾珩,问道:“忆旬月之前,贾卿在熙和殿中,首劾杨阁老,如今满朝文武俱在,众人举劾,贾卿缘何不发一言?”
贾珩这会儿被点名,群臣皆是侧目而视。
贾珩拱手道:“臣昔日所劾已具抒心意,如今庙堂衮衮诸公所劾,臣唯附议,顿首谨拜,恭听圣裁。”
政治立场,最忌首鼠两端,否则,好不容易打出的旗帜,就自此而倒。
崇平帝:“……”
默然许久,看着群情汹汹的朝臣,徐徐道:“华盖殿大学士老迈渎职,但念其于部务财货度支,兢兢业业,向而疏漏,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韩癀面色淡漠,心头轻轻一叹。
果然如此吗?
贾珩凝了凝眉,在思量着崇平帝的用意。
崇平帝只怕已生出换相的心思,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天子似并不想让浙党如愿。
“这是天子心性,其对朝局洞若观火,那么自然不想被韩癀牵着鼻子走,杨国昌虽在边事上与天子心意不合,渐渐跟不上步子,但还未到完全厌弃的程度,况且李已赴北,再逐杨离,浙党真就一家独大,无人难制了。”
贾珩试着代入崇平帝的视角。
身为一个皇帝,不可能由着性子来,不用齐党以北抑南,然后让浙党秉政,最后江南税赋渐渐收不上来,那时候恶名可直接就由天子承担。
现在是江南士人大骂齐人,乡野亭里不乏“国昌老贼”蔑称,等杨一走,那时候骂的就是天子。
“我与浙党走的也不能太近,反而是楚党还好一些。”贾珩思忖着。
他现在的政治势力,其实很特殊,独立于武勋,在文官中,只与楚党的兵部有些关联。
这般一想,偷瞧韩癀的脸色,但因为自己在第二排,只能看到侧脸,也具体看不清,但能猜测出可能不太好看。
此刻的韩癀,其实十分沉得着气,或者说对崇平帝的“pua”已经习惯,因为已经试探到他想要的东西。
杨贼撑不过一年!
罚一年俸禄,这就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当然在一些人眼里,也可能是天子放了一个烟雾弹,故布疑阵。
但如果拨开迷雾,在边事主导之权已失,又得罪京营之将的前提下,首辅之位早已岌岌可危。
这时,下方的百官似还有些不满意,正要出班陈奏,崇平帝沉声道:“今日廷推,议内阁阁员补额诸事,诸卿若有浮议,改日再论。”
一下子却将躁动的群臣弹压下来,但一些机灵的已经开始想着,回头儿将奏章递至通政司,传抄邸报,连上十几道弹章变着花样骂。
杨国昌身形颤颤巍巍,拜谢道:“老臣谢圣上隆恩。”
而在这时,九卿开始廷推。
最终名单,计有户部左侍郎齐昆、吏部左侍郎方焕、刑部尚书赵默、工部侍郎潘秉义,礼部右侍郎姚舆。
姚舆现在弘文馆修书,这是一位清流,在士林中素有名望,其人由左都御史许庐举荐。
以上众人,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翰林出身。
如今的内阁,除却首辅杨国昌不是翰林出身,内阁所有的大学士,无不在翰林院磨勘过。
崇平帝看着汇总的名目奏疏,冷峻目光在几人名字上流连往返着,在下方屏住呼吸、期待已极的百官心情中,抬起头来,落在贾珩脸上,问着:“贾卿可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