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倒是无所谓,但大学这种机构发电报打电话蛮多的,每个月的电话费和电报费都不少。
吃完饭后,芮恩施建议大家去听一下中国戏剧。
贝尔此前在万国博览会听过一次,但当时的临时舞台比较简陋,也没有很好的氛围,如今到了上海,乐得去听个原汁原味的。
芮恩施说:“我坐火车时,北京一位当红年轻演员一同来到了上海,他的演出不容错过。”
李谕问道:“梅兰芳?”
芮恩施说:“是的,他现在北京火得真是不像样子。”
老美对中国戏剧相当热衷,其他几人当即决定一同前去。
京剧进入上海相对晚一些,在此之前,上海的戏曲演出活动主要在筑有戏台的神庙和会馆,或者在茶楼、茶馆里搭板为台。
到了咸丰年间,由于战乱的缘故,各地群众及戏曲艺人大批南下,场地狭窄、设备简陋的茶楼戏棚无法满足需要,上海瞬间涌现出一批真正的戏园和戏馆,比如“满庭芳”“丹桂”等知名的。
京剧一经传入便迅速风靡上海滩,上海人起初称之为“京班戏”。
邀请梅兰芳赴沪演出的戏院叫做“丹桂第一台”,老板许少卿。
许老板很会作势,在梅兰芳到达之前,已花大价钱在《申报》头版做了广告宣传。
来到戏馆门口,李谕看到板子上贴了一张大大的海报,几行文字介绍今天演出的两位名角。
不过放在头牌的不是梅兰芳,而是个须生——王凤卿。
实际上这个人才是许老板的首邀人物。
海报介绍中大段都在介绍王凤卿,极尽夸耀之能事;只在最后的寥寥几句,提到还有“南北第一著名青衣兼花旦”梅兰芳到场。
梅兰芳虽在北京有了名气,但上海人并不了解他,也从未听过他的戏。
耳听为虚,许老板对梅兰芳的艺术估价不高;而王凤卿不同,他年长梅兰芳十岁,成名已久。
许老板起初只答应给梅兰芳包银每月1400元,王凤卿则是每月300元。
——从给的价格就能反映出现在人们对京戏的狂热。
王凤卿晓得梅兰芳的能耐,他认为许老板给梅兰芳的包银偏少,要求再加400元。
而许老板觉得梅兰芳不过是王凤卿的陪衬,不愿在“无名小卒”身上多下本钱。王凤卿有些不高兴,觉得许老板太小气,于是故意说:“你如果舍不得出到这个价,那就在我的包银里面匀给他400元。”
许老板有些难为情,无奈之下终于同意再给梅兰芳加了400元。
由此还能看出,梅兰芳这时在上海人眼里的地位并不高。
几人落座后,李谕凭借自己浅薄的戏曲知识给他们科普了两句,无非就是讲讲故事梗概,不然他们已然听不懂唱词,要是连台上讲了啥事都不知道,真就只能听个响了。
但即便只能听个“响”,他们也很狂热。
李谕看了看节目单,梅兰芳的戏被排在倒数第二。在北京被称为“压轴戏”,而在上海则被称为“压台戏”。
上海的“压台戏”相当于北京的“大轴戏”。因为上海的演出习惯,一般称最后一出戏为“送客戏”。
梅兰芳这场演出非常成功,几乎是一炮打响,坐稳了海报上许老板有夸大之意的那句“南北第一著名青衣兼花旦”评语。
乔治·伊士曼具备一定的艺术品鉴能力,称赞道:“即便纽约百老汇,也无人能及。”
特斯拉听过几次百老汇歌剧,赞同道:“果然艺术的瑰宝仍旧在东方。”
演出结束,伊士曼又请求戏院老板让他给梅兰芳及王凤卿拍了照片。
拍完照,梅兰芳认出了李谕,打招呼道:“李大学士!”
李谕笑道:“梅老板好,估计以后要叫你伶界大王了。”
“李大学士太爱讲笑话了,”梅兰芳说,“大王的叫法我哪当得起!”
以他的崛起速度,差不多四年后,就会承袭“伶界大王”的称呼,相当之年轻。
此后几天,梅兰芳还有紧张的演出。按照戏班规矩,先演三天作为试水,即“打泡戏”,接着就会收到各种堂会邀请,非常忙碌。
——
回到汇中饭店,安排贝尔等人住下后,李谕才动身返回豫园。
次日一早,李谕准备坐电车先去趟科学杂志办公室,然后去饭店找他们。
李谕买了3角钱的票,坐在车厢前面的头等舱。
上海的电车现在仍旧分成前面的头等舱和后面的二等舱,收费略有不同:头等舱每一段3分钱,二等座每段票价只要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