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道歉,说自己把她的百合花给弄丢了。
她还告诉何春风,林意兰对她很好,还搬来和她住,她每天晚上都不用害怕了。
她决口不提姜肇,讲了二十来分钟,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远处那道沉默守候的身影。
她说:“妈妈,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10
太阳下山,天色渐渐沉下来。
姜涟从墓园往回走,才发现这附近竟然这么荒凉,放眼四望不见一辆车,一个人影。
她再次途经那片废弃的住宅,周围更是昏暗,百米处只余一盏路灯。
姜涟拿出手机来照明,可手机的光也很微弱。
周围有虫子和不知名的鸟儿在叫,路边的草丛中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
姜涟走得很慢,生怕踩到些什么东西,可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又觉得很安心。
就快到光亮处了,前方便是城区,她突然害怕身后跟着的人不是他,便顿住了脚步。
然而少年沙哑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涟,别怕,别回头,我在你身后。”
她于是没有回头,顾自往前走,终于走到了一个公交站台。
没等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姜涟上车,迟翃停在原地。
他家和她家,不是一班车,这附近也打不到车。
姜涟后来问他,为什么不能回头。
迟翃说:“来时的路太昏暗,身处其中时察觉不到,回头看只觉像一张深渊巨口,令人心生恐惧。”
糟糕的记忆,还是不要留在心中的好。
姜涟最终没有找姜肇闹。
因为后来在母亲的日记中,她得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当年,他们是“奉子成婚”。何春风用了一些计谋,在姜肇失恋后骗他喝酒,两人酒后乱性,就那一次,之后何春风告诉姜肇和他的母亲,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并且之前已经流过两次产,再流产,她便难以生育……其实何春风没有怀孕,而且姜肇是她的初恋。
她骗了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婚后十多年,他对她始终冷淡。
合上日记本,姜涟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何春风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时的表情。
所以最终,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事实,她只是对姜肇说,不要把他们带到这座房子里来,不要让她见到他们。
姜肇也答应了,走出房门前,他仰头看了看,说:“房子太大了,不好。”
“……”姜涟没有说话,站在挂外套的架子旁边和他对峙。
他望着她,又说了一句:“涟涟,对不起。”
九月,姜涟升到了三中的高中部,迟翃选了理科,成为新竞的理科大佬,斩获省级数学竞赛金奖。
姜涟买了啤酒,和他一起坐在学校后面的一堵断墙上庆祝。
他的衬衫领口敞开,锁骨刚劲,胸肌若隐若现,下颌棱角分明,手指轻松一扣,啤酒灌口呲呲地涌出酒汽来,白色的泡沫淌到手指上,他也毫不在意,仰头往嘴里灌,喉结在夕晖下滚动。
姜涟坐在他身旁,偏过头看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地贴着脸。
火红的斜阳,金灿灿的余晖,他的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绒绒的光。
她忽然觉得很不真实,伸出手去,手指又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好像每次和他相处,都是在傍晚,夕阳下。
“因为其他时候没空啊。”迟翃理所当然地说。
是啊,其他时候,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各自的人生。
他一直坚定地往前走,而她,四年来,每一场人生重要阶段的考试,她的目标都是他,都是要去到他所在的地方。
她缠着他、黏着他、信任他,而他对她的态度,却一直忽冷忽热,每次在她要死心的时候,却又给她一场甜蜜的幻觉,让她觉得,他也是……他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迟翃正在说着做的数学题,她却突然随意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随意得好像这是一句和“你吃了吗”差不多的话。
“……”迟翃顿了一秒,就一秒,然后嘴巴没停,“其实用韦达定理就能解出来了,不少人还在那算大半天。”
他自然闲适的,好像没听到那句话一样。
姜涟也很有默契地就当没说过。
“我等着你拿国奖啊。”她说。
“行啊。”
两人的啤酒罐子碰了一下。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来,两个人却都不急,一直看着远处的落日聊天,直到太阳下山了。
迟翃跳下来,然后扶姜涟下来,两人分道扬镳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