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祂下了楼,沿着明亮的路,走走停停,随便找了一家酒店。
出示身份证,柜台拿了张房卡,在柜台的问候声中,祂道了声谢,走进电梯。也是稀奇,今晚遇到的都是认识姜照的人。
电梯内,一对男女躲瘟疫似得,避祂远远的,但电梯就这么大点,再怎么不想见,也是不可能,除非他们下去。祂肯定不会下的,要下也是他们。
男的一脸厌恶的表情,骂了句:“晦气!”
女人则是将躯干贴近男人,用行动表示不满。
祂在十七楼下,1706号房。
刷了房卡,进屋洗漱后,躺上床,关灯,闭眼,睡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六点,准时睁开眼。
祂拉开窗帘,往外望了一眼,雾茫茫的一片,只能隐约看见雾里有一些深色的影,是那些高楼大厦。辽阔而深远的孤寂,扑面而来的雾气,此情此景,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唰,”祂又合上了。
随手拿了本放在房间里给客人解闷的书,看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坐起。
在前台退完房,就准备离开,不巧,又遇上了昨晚的人。他们依旧是那副表情,还有不改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祂越过他们。
干净整洁的街道,规划有度的交通,衣饰得当的人群,花繁叶茂的绿植。
欣欣向荣的生气,和孟关截然不同。
祂穿梭在人群里,又好似流动的人群裹挟着祂,将祂推往既定的结局。匆匆忙忙的面孔在祂周围不断变换着,人人都在去往他们该去的目的地,走向他们的目标。
祂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祂在一个公园停下了,没再继续前行。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春意弥漫,洒落了朝气蓬勃。
大妈们跳着广场舞,大爷们耍着各种杂戏。不服岁月的输,不惧流年的苦。
在亭子里坐下,欣赏着老一辈艺术家陶醉投入的倾情演奏。琵琶、二胡、古琴、唢呐、笛、萧、埙、筝。
各自纵情,音声相和。高山流水之态,雅俗共赏之曲。
人渐渐散去,祂还坐在那儿。
弹琵琶的老人放下琵琶,对着祂道:“妮儿,听了这么久,咋样?”
“妙极!”祂轻声地答,怕惊扰了其他,却能使他听清。
“可是会哪样儿?试试手?”有些也停下了。
祂想了想,“琵琶。”
老人笑着将琵琶递给祂,祂郑重地接过。
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这个姑娘,生疏地拨弄着弦丝。
不成调的几个音流出,祂有些新奇的听着,笑了。像个孩子,老人们也笑。
祂继续拨弄。
雅乐向来天成,未经雕饰的美,却是如此纯粹。初日暖阳,山林草木,花颜月影,莺啼虫鸣,大江大河;一幅山河图景,自然妙笔,“轻拢慢捻抹复挑”间,从指尖泻出。这是祂的所见,弦为笔,音为墨,以动态的音乐绘出,以听觉的方式呈现。
一曲终了,驻足的人不知不觉间增多,人散还复来,曲终意未绝。
“妮儿,可以啊!灵气十足,趣味横生!”
祂把琵琶归还,“随性而来。”
“随性好啊!可有师从?”老人笑眯眯地问着,好似随口一提。
“不曾有。”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
其他演奏的人听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炸开,争得是面红耳赤,手脚共舞。
一群老小孩拿出当年玩泥巴的架势,不让分毫。
祂现也明了,可是不知为何,祂竟然从毫无师承,变成了有好几个师父。他们算是把谣言玩明白了,祂疑惑脸。
没弄出个所以然来,齐齐看着祂,“妮儿,要不都学学。”
没有疑问,就是想让祂都学。祂无言,不知如何应对,书上根本没教这个!
“镜”<洛川>二十四
那场天灾,让洛川犹如晴天霹雳,他不愿相信那是真。
可事实如此,他除了面对,别无他法。他连夜赶回了洛山村,天崩地裂般的场景,眼里一阵阵的发黑。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用,又连续吸了几口。泥土的味道,山林的味道,湿润的气息,一齐进入鼻腔,他闭上眼,又睁开,还是那副模样。
粗暴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来不及悲痛,立即参加了救援。
洛山村外出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紧接着,就投入了挖掘当中。
洛川神魂飘离地挖着,大脑里一片空白,手起血泡后又破裂,不知何时又增添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好似没有痛觉。他的身体极度疲惫,意识却越来越清明,仿佛游离在洛山村上空,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