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明媚春光,一处僻静之地,钓鱼人藏在树荫底下,突然闻到一阵阵的臭味,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正打算换个地方,就看到河面浮着一具巨人观。
警察封锁了一段河岸,据法医的尸检结果,是醉酒掉入河后,被河水以及河底淤泥窒息而死。
有人说,是老城区的那个酒蒙子,那天他还看到他穿着这身衣服,提着酒瓶往城外走哩。
有人问,那他怎么就死了?
又有人回,喝醉酒了走在河边,踩到青苔滑下去的呗。
人又问,他为啥去河边?
人又回,谁晓得,也许是喝多了,分不清酒和水了吧。
祂又在孟关城待了几日,才决定动身离开,买了一张去首都的火车票。时间有些长,需要三天。这一路,祂都在看着窗外倒退风景,每经过一个地方,外面都变幻着。
旭日东升,大山绵亘,林海雪原,草甸云乡,处处是生机。
所有人在潜意识里忽略掉了祂,仿佛靠窗坐着的那个美丽女子并不存在。
到站了,下车。一个与孟关截然不同的地方,在祂眼前铺陈开来。
高楼林立,光彩夺人。如此明亮,光却是冰冷的。正值黄昏,整座城却比白天是更亮了。
祂站在车站出口,道路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人群,停停走走的车辆,一切如此繁忙。
衣装革履的男人正举着手机,言辞犀利地训斥着电话那头的人,末了,又缓和了语气;光鲜亮丽的女郎,风风火火地拉着行李箱,出了车站,却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小情侣手挽着手,甜言蜜语,忽喜忽嗔;初为人父母的夫妻,丈夫手脚略微僵硬,又小心翼翼的抱着娇娇儿,一下一下地逗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妻子则在一旁用幸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即将离别的母子,母亲不放心地一遍遍嘱咐着,担忧地看着她的孩子,哪怕那些话都重复好几次,孩子带着远行的喜悦,刚开始还认真听着,最后有些不耐的打断,逃离似的,拉开了他和母亲的距离,她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他的母亲含泪驻足凝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
祂忽然觉得这些路好多,不知该往哪儿走了,方向也模糊了。
祂寻了个长椅坐下,看着这芸芸众生,喜乐悲欢,聚散别离。
身旁的路灯下,飞虫聚集扑向冷冰冰的灯光,宛若萤火。
此时的孟关夜已酣,首都却恍如白昼,从一个白天来到了另一个白天,不知休憩。
“阿照?!!”
疑惑惊讶的声音,却带着不为人道喜悦,一个西装加身,皮鞋锃亮的男人,在祂面前站定。是洛川,姜照回忆里的那个人。
祂定定地注视着他,没说话。
洛川在祂眼里读懂了陌生和平静,这样的眼神不是姜照会有的。他迟疑了,却带着肯定,“抱歉,我认错人了,”他苦笑出声,“你和她长得很像。”岂止是像,若不是看到祂眼睛,他以为祂就是姜照。
在不远处时,洛川就发现祂了,不知是灯光太过惑人,还是内心的企盼,他最终还是向祂靠近了。
“羲和,她给我的名。”
一阵夜风吹过,扬起了祂手腕上的绿丝带。
“啪嗒,”洛川打开家里的灯,对祂开口,却是欲言又止,“你……”
他不知该如何对待祂。
祂立在门外,朝他点了点头,示意祂答应了进入他家里的邀请。
几年的时间,洛川就已经在此地安了家。
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客厅的落地窗,还可以从高楼俯瞰这座城,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是个此地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好地方。
小几上,是一盆蝴蝶兰,已经长出了两支花箭。
他问:“你是羲和,那,她呢?”
“离开了。”
“去了哪儿?”他快要压抑不住他的悲伤,声音里尽是哽咽。
“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吗?”他轻轻地低喃出声。
“嗯。”
生与死的距离,看似近在咫尺,一步之遥,实则天堑难越,不可计量。
他溃败的情绪支配着他,看起来不太好招呼祂这个客人了。
祂同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毫无反应。
“镜” <洛川> 二十二
洛川和姜照是邻居,仅比她大两岁。幼时他就很喜欢同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待在一块儿,那时姜照的祖父还在,他和姜照总是陪着她的祖父,坐在夕阳下,看着云卷云舒,莺啼燕舞,耳边还不时传来老人朗诵诗词的声音。
那段时光如今回忆起来,都是如此的温馨和幸福。
姜照快五岁那年,因疾卧床半年之久的祖父,撒手人寰,离开了这个他熟悉的世界,也离开了他宠爱的乖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