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徐楝实习惯性地站在那块毛毡墙前,在完成的事项前打勾,顺便安排明天的事项。
视线落在悬挂着的恋爱计划纸张上,她的思绪分散了一点。
薛秀宇所有的变化和努力她都注意到了,暧昧规则几乎就快到最后一步了,而在那份“各自做出的努力”计划上,也新添了很多条目。
接下来呢?
黑色水笔“啪嗒”掉在了地上,徐楝实弯下腰去捡起来。
妈妈曾问过她一个稍微有点扎心的问题:“退休旅行的时候会带上男朋友吗?你没把他计划进去吗?”
那时她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维持到退休,我不敢随便计划”。
现在,她的感觉不一样了。
她想把薛秀宇放进她的人生计划里,和职业计划、养老计划一起稳固地安置在她的未来里。
徐楝实捡起黑色水笔,在纸上划了一道,果然,笔的划痕变得断断续续,出墨困难。
她把笔芯取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薛秀宇说她的缺点是看起来太胜券在握、太无情了,好像随时能抽离,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实际上,她也不是完全胸有成竹的,她也害怕被伤害。
她郑重其事地在恋爱计划上写:【最后一步】
休息日。
“我们要一起去超市吗?家里很多东西缺了。”薛秀宇期待地看着她。
她站起来,把那张早就写好的购物清单贴在他额头上:“走吧。”
两人一起推着购物车从货架边走过。
薛秀宇趁着扫视货架上商品的机会悄悄看了她一眼。
[差不多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和她说呢?]
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顺手拿起一瓶护发素。
[还不够。]
回去后,两人正把采购回来的物品放进橱柜和冰箱。
“我最近发现我好像有点心理疾病。”徐楝实冷不丁地开口道。
薛秀宇放下手里的橘子,显然有点发怔地走过去:“……我可以帮到你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和靠近的他保持距离:“你知道亲密关系恐惧症吗?”
他的语气透露出不知所措:“什么意思?”
徐楝实思考了很久,她到底要不要走出这一步。
她带着歉意注视着他,从那双眼睛里寻找着他可能流露出来的情绪。
她不可避免地心软了,不忍心地别开了目光。
如果她是更加爱他的人,或许会止步于此,等待着他向她提出复合,两人顺理成章地重新在一起。
但徐楝实不是。
她爱自己更甚于爱他,她是个既要面子又追求成功的功利主义者。
她无法想象未来再一次分手的情况,更担心自己受到伤害,她没有信心这段关系能走到最后。
她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说道:“我发现我有点害怕更亲密的关系,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我觉得够了。”
是同居关系,是超过朋友的关系,以自我为中心的暧昧关系,不必负责的自由关系。
——她当然希望能超越这些关系,但不是现在。
她没有和他对视,把蔬菜放进冰箱里:“对不起,是我的心理问题。如果你受不了一辈子都这样的话,可以趁早离开。”
薛秀宇沉默了。
徐楝实有点紧张,冰箱里散逸出的冷气让她的手指都变得僵硬起来。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用轻却笃定的声音回答道:“没关系,那我们就一辈子都保持这样的关系。”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神里却没有责怪和沮丧,温柔平和。
她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成长了很多。
“只要你不走开,我可以遵守约定一辈子。”他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她有些恍惚。
“让我先问你好吗?”
“那你先问。”
“为什么害怕更亲密的关系,却不离开我呢?”
她的声音顿了顿:“因为我不需要爱情,甚至害怕爱情,但我是喜欢你的。”
薛秀宇像获得了什么肯定一样,反而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我也一样,我只是喜欢你,不是喜欢爱情。”
所以,无论是用什么关系陪伴在你身边,我都很乐意。
她的心脏快速地泵动了一下。
四肢百骸的温热血液让她隐隐发烫。
她压抑着触动,点了点头:“谢谢你。”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很多段爱情关系结束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人爱上了想象中的对方,有人爱上了爱情带来的感觉,却不是喜欢原本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