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什么心思地又补了一句:“毕竟是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喜之一哪。”
“今夜没准是双喜呢。”她没料到金莫这样说。
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可算他乡吗?又可算故知吗?
他乡遇故知。
故知却不识。
金莫示意殇华桐在他旁边坐下。殇华桐身子刚落,就听见一旁金莫混着酒气与温度的声音:“谷主……我可真不想叫你谷主哪华桐。”
竹叶青不是烈酒,极柔,所以金莫身上的酒气也不显得刺鼻,反倒像层雾,蒙蒙地在两人之间罩着。
殇华桐一愣,还是张口道:“……你说什么,华桐是谁?”
金莫神色黯了黯,扯着抹毫无笑意的笑说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刚刚那两个字说的声音极小,就算是听到了,她又怎么确定那是一个名字的?
故知装不识。
金莫想仰头喝一口酒,坛子举起来却已半点不剩,只有一滴残酒洒出来,恰好落在他脸颊,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滚落。
殇华桐劝他:“你如今成了丈夫,日后要当父亲……可不能再这样肆意妄为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竹叶青不醉人,是昏昏沉沉的绵柔劲。但金莫想,就当他醉了吧。便借着酒劲状若无意地说出真心话:
“我……不想当什么丈夫,也不想当父亲,我只想做金莫,做我自己……如今也成奢望了吗……”
殇华桐看着他闭眼在一旁苦笑,心里泄了底气,只想匆匆逃离。
“我、我去拿件披风,免得、免得你着凉。”
她起初先是走,离开金莫视线后步子逐渐加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跑,一直跑到离金莫所在处最远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才停了下来。
殇华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落水的人被救上岸后拼命呼吸。空气成了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她步子慢了下来,慢慢地走进屋,慢慢地翻找披风,仿佛只要慢下来,她就可以面对那个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人。
她当然还是去了,只是去得不巧。
金莫等得太久,早就因为未散的酒意睡着了。殇华桐过去时恰好看见了柳晓。
那姑娘还穿着婚服,身形在夜里显得格外单薄。她努力地把睡着的金莫往屋内搬,又拖,又扶,费了好大工夫才把金莫弄了进去。
殇华桐没上前。
她不知道柳晓有没有看见她,但刚刚屋外的对话她肯定是听见的。她无法想象一个穿着婚服独守空房的女子,听着屋外新婚丈夫与其他女子言欢的心情。
屋里的灯灭了。
殇华桐给自己披上披风,往回走。
这是对的。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才回归了正轨。
第二日清早,华谷的所有人只听到一声大骂。金莫难得生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对一个女人。
对话的内容并没有传出来,只知道金莫一气之下夺门而出。过了些日子,柳晓便有了身孕,金莫却彻底和她闹翻了,再也没在夜里回过家,到外面去惹了一身风流债,声名远扬。
殇华桐本以为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没了关系,她身为废人,只需要好好活着就好了,却没想到金莫的那些风流债里她也有了一席之地。
她想避却避不开。
只知道每日踏出门,门外院内梧桐上的红线又会多几根,还有一成不变的灿烂的笑。
“早啊,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