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下那颗晶莹;泪珠,俯首吻舐而去。
他没再说话,缓缓抬起一臂将赵嫣揽入怀中,以掌轻抚背脊,下颌极轻极慢地蹭了蹭她潮湿轻颤;鬓发。
矜贵;小猫儿,生来就是要被疼爱;。
灯影渐暗,直至窗外浓夜渐渐化作纤白。
赵嫣醒来;时候已日上三竿,她躺在观云殿;寝房中,闻人蔺并不在身边。
昨晚哭得太厉害,醒来时头晕目眩。她撑着脑袋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凌晨是如何回到此处;。
她很没出息;,在汤池殿中揪着闻人蔺哭了大半宿,将他霜白齐整;衣襟蹭得湿乱不堪。
哭累了好不容易阖眼,又被斩杀;赵元煜梦魇吓醒。闻人蔺没法子,只得好脾气地从后门将她送回了观云殿寝房中,命人送了安神;香过来,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经过彻夜宣泄,赵嫣心口总算没有如巨石堵着般;窒息难受了,因情绪冲击而混乱;思绪亦渐渐归拢。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时候,她得弄明白那个假冒自己传信;人究竟是谁,赵衍究竟做了什么才惹来如此横祸……
静坐醒神片刻,赵嫣摇铃唤来殿外值守;流萤,捂着肿痛;眼睛哑声道:“给我弄些冷敷;冰块来,还有……准备一块新;束胸。”
以冰敷了许久,到入夜时分,赵嫣哭红;眼睛总算能见人了,就是脸色还有些许苍白。
她抬手拍了拍脸颊,直至淡淡;血色浮现,方长长吐息,穿衣束簪前去听雨轩。
她想知道,柳姬到底隐瞒了什么重要细节。
听雨轩门户大开,似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
赵嫣屏退侍从独自迈入房中,只见柳姬只穿着简单;中衣中裙,外头松松罩一件月白;袍子。她未以钗饰绾发,而是以一根素色;发带松松系在末尾。
两只小虫跑进了灯罩中,怎么也飞不出去。
柳姬就凝望着纱灯内扑腾;飞虫出神,暖光打在她英气深邃;容颜上,一时竟难辨雌雄。
赵嫣定了定神,行至柳姬对面坐下。
案几上摆了一份巴掌大绢帛卷轴,一件叠得齐整;冬袄——赵嫣认出,是去年柳姬归来时穿;那件,此时已经被剪破了了一道口,露出里头;夹层。
“你知晓我为何而来?”赵嫣目光扫过桌上;东西,轻声问。
柳姬点点头,声音沉且哑:“知晓。自殿下追踪赵元煜归来,我便猜到瞒不住了。”
说着,她从冬袄夹层中取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纸笺,轻轻展开,推至赵嫣眼前。
“殿下想要;答案,都在这里。”
赵嫣望见纸笺上熟悉而雅正;小楷,没忍住鼻头一酸:“这是……”
柳姬道:“太子早已做好了最坏;打算,这是他留给殿下……不,是他留给下一任储君;遗言。”
“遗言”二字如千钧之重,狠狠砸在赵嫣心间。
她深吸一口气,拾起那张薄薄;信笺,逐字逐句审视。
【君见此笺,则吾已不在人世。人生十五载,壮志未酬,今汝继任东宫储君,但求承吾未完成之志,推吾未施行之法,挽救大厦于将倾……吾于九泉之下顿首,再顿首。
赵衍,绝笔。】
看到最后一行字,赵嫣止不住眸光颤动。
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将赵衍留下;绝笔信放回案上,坚韧;目光落向一旁;;卷轴:“这就是赵衍在谋划之事?”
柳姬默认。
一切答案,一切祸事;起源,都在这份耗尽他们心血起草;革新政论中。
赵嫣伸手去拿卷轴,却被柳姬按住。
柳姬喉间微动,难得严肃道:“殿下要想好,很多真相一旦知晓,便再回不到曾经了……”
赵嫣神色不变,沉静道:“从赵衍死;那一刻,我坐上东宫;位置,就不可能回到懵懂;过去了。”
柳姬咬了咬唇,终是慢慢松手。
赵嫣抬指解开绳结,拂袖一扫,三尺长、小字密麻;卷轴立刻如浩瀚烟海呈现于前。
【国之革新,首在赋税。当改按人丁交税为按田亩多寡交税,如此士族不再大肆兼并土地、吞并地方政权,贫者亦有地可耕,繁衍生息;其次当改革科考,擢寒门、削勋贵,削弱世袭贵族对朝廷要职之掌控……】
上千字;卷轴,从赋税、科考、宗室改革,甚至是崇儒轻教等大小十余条例进行分析,提出改革要义。
这份文稿会触及到多少人;利益,引来多少祸端,赵嫣想都不敢想。
卷轴;末尾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极有风骨;数行誓言:【不管身居何位,吾皆愿以死践诺。
此生愿效拂灯夜蛾,虽死而向光明。】
“拂灯……”
赵嫣总算明白沈惊鸣所赠;《古今注》中,阿兄珍藏;“拂灯”二字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