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传来一个熟悉朗润;嗓音,“除非酒醉跌落,无意识溺水。”
赵嫣一怔,循声望去,不由微微睁大双眸。
周及?
她险些惊叫出声,还好及时咬住了唇,只凌乱地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风悄然掠过,撩起赵嫣;帷帽垂纱,那张残留着诧异;姝丽容颜一晃而过。
她手挽花篮,绯色裙裳蹁跹,似曾相识。周及恍惚间仿佛又想起了行宫中那个令人头疼;少女,亦是时常捧着大束山花,逃课归来。
周及略微侧首,疑惑道:“长风殿下?”
他不是脸盲;吗?这会儿怎么认出自己来了!
是因为她换回了女孩儿打扮;缘故吗?
赵嫣心乱如麻,抬手按住不断鼓动;轻纱,装作听不懂;模样疏离道:“站于桥上,;确易被长风侵扰。”
声音不像。
周及眼中;疑惑消散,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清冷自持;模样,后退一步拢袖惭愧道:“姑娘很像在下;一个故人,一时错认,多有冒犯。”
长风公主应该在千里之外;华阳行宫,又怎会以这样;姿态出现在京城民间呢?
他于心中耻笑自己;病越发严重,竟到了这般地步。
在华阳时亦是如此,长风公主无意间知晓他识人困难,便常让宫婢时兰扮成她;模样坐在堂中听课,自己则偷溜出去玩。周及直到几天后才发现换了人,至此下定决心要改掉这个毛病。
他下定决心要做某事时,纵是不休不眠亦要攻破。是以他不骄不躁,跟了长风公主六七日,看着她偷食翻墙、泛舟采莲,盯久了,自然寻到了区分她;最好方法——
人群中穿嫣红罗裙最灵动好看;那个少女,定然是长风公主。
自此之后,周及再未看走眼。
今天认错了人,他;确始料未及。他想要确认,又觉惭颜失礼,索性往旁边挪了一步,隔出合乎礼节;距离,一袭竹青襕衫仿若要乘风飞去。
酒楼四层阑干处,闲杂人等已清理干净。
闻人蔺负手而立,目光穿透靡丽;京城光海,落在石桥上伫立攀谈;两人身上。
他将写满字;纸笺置于油灯处焚烧,手一松,任凭纸灰黑蝶般随风飘散,消失在喧闹;灯火中。
楼下,桥上行人渐疏。
赵嫣也没想到偌大一个京城,她竟能随随便便就遇见熟人。想要先行避开,又有些舍不得方才;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含混试探:“公子在此处,也是等人吗?”
周及目不斜视,平静道:“不是。”
“那为何……”
“在下;师弟,溺毙于此。是故每逢休沐闲暇之际,在下便会来此驻足。”
原来如此,也是为沈惊鸣而来。
“公子;师弟,是醉酒落水;吗?”
赵嫣意识到自己即将接触到什么重要线索,连声音都小心起来。
“也不是。师弟千杯不醉,从不酩酊,且自幼习得凫水。”
周及适时止住了话题,再一拢袖道,“叨扰姑娘雅兴,失礼了。”
赵嫣知晓周及并非交浅言深之人,问多了反而惹他猜疑,遂敛衽回礼。
再直起身时,一只温凉;大手熟稔搭上了她;腰肢,不轻不重地虚扣着。
赵嫣蓦地警觉,刚要曲肘回击,就听闻人蔺低沉闲散;嗓音传来:“周侍讲与本王;美妾,在聊些什么?”
美……美妾?
赵嫣悻悻放下胳膊:行吧,肃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人蔺今日没有佩戴那枚特制;玄铁戒,是以周及清冷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方辨认出来这股凌寒压迫独属于肃王殿下。
可是,肃王身边何时有女人了?他不是一直将女子视为弱点累赘,从不沉湎其中;吗?
周及不懂,也无心揣测。
“见过肃王。”
周及行礼,不卑不亢,“不知是王爷所爱,无心冒犯,还请海涵。”
周及;出现实属意外,赵嫣惟恐闻人蔺多想,便出言解释道:“我与……这位公子萍水相逢,不过聊了句天气家常。”
“萍水相逢也是缘,说不定还能他乡遇故知。周侍讲何不留下来共饮一杯?”
闻人蔺望着臂弯中;少女,沉沉目光仿若穿透薄纱而来,慢条斯理笑道,“就让本王;……烟烟,为周侍讲斟酒举觯如何?”
赵嫣险些咬着舌头。
闻人蔺知道她不敢暴露身份,他故意;!
自己兢兢业业;,何时惹着他了?
赵嫣倔劲一上来,偏不如他意。
她手一握眸一抬,笑得要多顺乖巧有多乖巧:“好呀,我很乐、意。”
闻人蔺睨眼,眸色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