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打开一线透气,便井然有序退下,自始至终未曾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整座大殿暖气充盈,烘得人皮肤发干。
“太傅,这炭盆……会不会太多了些?”
赵嫣轻声嗫嚅。
“多吗。”
闻人蔺岿然不动,眼皮一抬,看向面前裹得严实的小太子,“昨日太子说天寒体虚,本王才特意命人多备了些炭盆散寒,以免太子又头晕目眩,不能提笔作文。”
“……”
倒也不必如此!
这么多炭盆,恐怕她文章没写出来,人就烤得七窍生烟了!
赵嫣甚至怀疑闻人蔺是故意为之。
偏生眼前的男人面若止水,言辞关切,好像真的只是在为病弱太子考虑。
赵嫣心里有火,鼻腔里亦是燥热带火,捏得手心全是汗。
“太子不必紧张,今日不让你写策论。”
闻人蔺像是误会了她的幽怨,屈指点了点桌面道,“坐过来。”
他语气不算严厉,相反有种和风细雨的意味,可赵嫣早已见识过他的手段。
她只得小步向前,硬着头皮在书案对面坐下。
只要不写文章,什么都好说。
炭火一左一右烘烤着,赵嫣毕竟并非真正病弱之人,裹着厚重的狐裘,只觉身上着了火似的,抿了抿发干的唇瓣。
身后的李浮低着头,颇有眼力见地给主子递上一杯温凉茶水,又将窗扇的缝隙推开了些,笑道:“太子殿下有咳喘之疾,可不能闷着。”
赵嫣偷偷递给李浮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而杯水车薪,窗缝中这点气流压根带不进多少凉意。
她忍着想要将狐裘扒下的冲动,掩饰似的,端起茶水小口轻抿润嗓。
闻人蔺将书案上的黄梨木板一掀,翻面过来却是纵横交错的棋盘。
赵嫣愣住了:“太傅不继续讲解《六韬》吗?”
闻人蔺轻拂去棋盘上的一点细灰,漫不经意道:“听说太子棋艺不错,师从何人?”
皇城里飞进一只苍蝇都瞒不过肃王的眼睛,又怎会不知先太子的弈学夫子是谁?
莫非是对她身份起疑,借机试探?
好在赵嫣早将兄长的人际关系背熟,对答道:“数年前,幸得左丞相指点两局,略知皮毛罢了。”
“李恪行的棋艺,在大玄是排得上号的,与他教出来的弟子对弈不算辱没。”
闻人蔺颔首,捻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便请太子殿下,与本王手谈一局。”
“……”
赵嫣满背的热汗开始发冷,昧着良心道,“太傅昨日所讲的《守土》篇,孤甚是喜欢,只是尚有几处不太明白。要不,太傅还是继续讲解吧。”
闻人蔺顺手挑出《六韬》拿在手中,将青玉棋篓往赵嫣面前推去:“对弈如两军交锋,其中奥妙,不比兵法少。殿下尽管提问,不耽误本王下棋。”
竟是轻飘飘堵了回来。
炭盆火势正旺,这回再拿天寒体虚说事便行不通了。
赵嫣脸颊生烫,咽了咽发干的嗓子,硬着头皮执起白子。
下棋么,她倒是会的。
先前在华阳行宫,周及曾教过她几手。
姓周的小古板是左丞相李恪行的得意门生,流萤嘴里的“李门双璧”之一,棋艺自是精湛。只是赵嫣天生不是安分之人,小聪明都用在琢磨如何悔棋上了。
可她如今的身份是太子赵衍,光风霁月的少年,自然不能再暴露先前习性。
她第一手落在星位,选了个保守的开局。
闻人蔺单手执卷研读,眼都没挪,跟着落下一子。
几招过后,赵嫣落子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面露难色,鼻尖上洇出细密的汗珠。
而闻人蔺便显得游刃有余多了,甚至还抽空打趣:“太子若再看不出陷阱,便要输了。”
末了轻飘飘补上一句:“这才第几手?”
对弈最怕攻心,心不稳,棋必输。
何况这殿内还烧着十几个火盆,气温燥暖,仿若蒸笼般熏烤着她的理智。
李浮拧了帕子给她拭汗,然而无济于事。
闻人蔺这才从书卷后抬起眼来,慢悠悠看向她。
小太子面色潮红,洇着细密晶莹的汗珠,呼吸也略微急促。
闻人蔺不由想起了有人曾赠送他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石,平时白若凝脂,一经被水浸透,便会呈现出胭脂般瑰丽的红来。
像极了小太子此时汗津津、红扑扑的脸蛋。
虽是传闻已久的男生女相,未免也太过娇弱漂亮了些。
闻人蔺以书卷抵着下颌,“咦”了声道:“太子因何汗出如浆?”
明知故问!
赵嫣唇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