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总觉得, 闻人蔺自在射艺课吃瘪之后,对“太子”便多了几分额外的“关照”。 定远侯闻人晋平去军营忙碌的这些日子,闻人蔺每天都来授课, 格外准时。他面前那张长长的讲案上总是摆着各色不一的新鲜点心,从蟹黄饆饠到香酥胡麻饼,从杨梅冰饮到水晶山楂, 酸咸兼备, 每天不带重样。 都是赵嫣爱吃的口味。 可她如今是嗜甜如命的“太子”, 读了半天的书却看得见吃不着, 心中已是煎熬, 偏生闻人蔺那双幽不见底的的眸总若有若无盯着她,不时抛出几个出其不意的刁难问题。 好在赵嫣这几年在东宫看了不少书, 赵衍又提前为她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故而基本都能擦线过关。 闻人蔺也不深究,见好就收, 每每看着赵嫣绞尽脑汁地蒙混应付,漆色的眼底便泛出几分愉悦。 赵嫣总觉得自己是野兽掌中的猎物,战战兢兢,见招拆招。每当她耐性耗尽时,桎梏的兽爪就会松开;而当她放松警惕时, 又会猝不及防落入陷阱…… 偏生闻人蔺还端得一副传道受业、正人君子的模样,让人想发作都寻不到理由。 相处这些天,赵嫣已练就一番绝佳的变脸技术:上文课时顾盼飞扬, 口齿伶俐, 一到闻人蔺代上的武课便萎靡不振,假笑连连。 好在赵衍所忙之事也到了尾声,装过这一日, 便与闻人蔺老死不相往来!哼! 赵嫣啪嗒按下一枚棋子,闻人蔺摩挲着指尖的墨玉棋子,淡淡乜向对面那双骨碌转动的漂亮眼睛。原以为她坚持不了几日就要原形毕露,未料她愈挫愈勇。 这两日倒演得不那么上心了,莫非是要换回来了? 墨玉棋子在颀长的食中二指间转动,闻人蔺眼眸微眯:想溜啊,哪有那么简单。 四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春搜围猎,届时不仅魏皇后与寿康长公主会去,待嫁的两名公主与长乐郡主亦会随行。 虽说往年未婚的皇族女眷参与围猎,一般就挤在女宾帐篷中凑个热闹,顺便挑选夫婿,但若完全不通骑射也说不过去。 眼下还有二十来日,皇帝便让定远侯从手下挑选几名得力的副将,教习女眷们一些基础的骑射技巧——皇帝对女儿和外甥女们的要求也不高,能上马遛两圈,彰显皇家气度便可。 公主与郡主乃千金之躯,闻人晋平怎么可能听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真选个籍籍无名的副将去当武夫子? 正厅议事,长子闻人苍率先开口:“军中操练未完,我走不开身,武夫子的事就交给二弟、三弟吧。” “听闻二位公主金枝玉叶,容色出众,倒是令人心神驰往。可惜我已成家立业,又答应过内子,绝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大丈夫一诺千金,为了家庭和睦,我也不去凑热闹了。” 闻人慕接过话茬,笑眯眯望着倚在窗边翻阅兵书的俊美青年,“三弟,要不你去?” 调侃归调侃,整个家中闻人慕最不想惹的就是三弟——这小子看上去一副兄友弟恭的淡然,实则心思深沉得很,每次他管不住嘴惹着三弟了,必定会倒霉三日。 闻人慕在三弟手里吃了太多暗亏,知道这小子一向抵触“指婚”之事,眼下逮着这么个看戏机会,自然要损上两句,好生出一把心里积攒的怨念! 他这厢推波助澜,闻人晋平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去。 皇上眼光老辣,一眼就挑中了他三个儿子中看似最完美,实则却最不省心的一个。 虽说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可,对阿蔺有用吗? 正斟酌着,便听窗边书页翻动,传来一道轻沉悠闲的声音:“可。” 闻人晋平沉吟:“你不愿意去,也是……” 顿了顿,大将军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教授公主是吗。” 闻人蔺眼也不抬,指节压着书页重复道,“我可以去。” 父子三人怔住了。 他们没听错吧? 阿蔺难道不知皇帝有意借春搜围猎,促成他与长风公主的婚事? 他居然同意了!莫非被夺舍了? 闻人慕那双天生的含情笑眼此时也收敛了戏谑,狐疑地打量着自家三弟。 俊美高大的年轻人端坐椅中,一派云淡风轻的闲适,半阖的眼睫映着帘外春光,唇角的弧度若隐若现,似是颇有兴致……温和可亲的神情下,是别有所图的危险气息。 嘶,不对劲啊! …… 赵衍最近不知在筹划什么,都没时间陪赵嫣看书谈论了。 好在今年能随父皇母后一同出宫围猎,父皇还专门派了武学父子教她骑射,赵嫣的心情又飞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