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是知晓她为何而来,足尖一勾,使得地上的捶丸飞起,轻飘飘落在那骨节修长的掌心。 阳光下,他浓密的眼睫半阖着,遮去些许锋芒,使其看上去有几分温雅的错觉。 闻人苍与闻人慕望着墙边扛着杓棒站立的红衣小少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几年前见过太子赵衍,对面前这张女孩子般精致漂亮的脸留有印象,不由齐齐抱拳道:“臣闻人苍(闻人慕),见过太子殿下。” 赵嫣一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戎服打扮,知道大臣们又将她认成哥哥赵衍了。 她眼眸一转,计上心来,索性将错就错,装模作样地微抬下颌,挑衅般看向直身未动的闻人蔺。 那双眼睛点墨似的,大而通透,纤细的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得仰着头才能与高大的闻人蔺相视。 闻人蔺眼睫微动,半晌,也跟着欠身行了个礼:“臣闻人蔺,见过殿下。” 礼节挑不出错处,可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赵嫣清了清嗓子,学着兄长的模样压低声音,慢吞吞道:“孤的胞妹不过金钗之年,尚且年少,未有嫁人之打算。诸卿皆为大玄栋梁,不可妄议婚事,损吾妹名声。” 闻人苍与闻人慕皆有些尴尬。 闻人蔺倒是处变不惊,抬起的眸子显露几分莫测,而后绽开笑来:“殿下所言,与臣不谋而合。臣定回去好生教导二位兄长,当摒除杂念、一心为国,绝不攀附姻亲。” 闻人苍与闻人慕闻言,额角齐齐一跳:这小子!既向太子表明自己无意尚公主,又顺带损了两位哥哥,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最好是如此。” 赵嫣将信将疑,伸出细白的手道,“木丸还我。” 闻人蔺直身,那种压迫感又如阴翳笼罩上来。 好在他只是轻淡笑笑,向前将木丸随意一抛,又稳稳接住,而后将其搁在赵嫣的掌心。 木丸是实心的,赵嫣的掌心一沉,不得不双手托住。 她有些诧异,闻人蔺不愧是武将,自己的手掌与他的一对比,就像是稚童般纤小。在他掌中显得轻飘飘渺小的木丸,放在自己掌中就好似无端大了一圈,也沉了几斤似的。 她不再逗留,领着宫婢逃也似的入了毬场大门。 直到那抹嫣红的下摆消失在门后,闻人苍兄弟俩才起身。 “四年不见,太子殿下怎么依旧像个姑娘家似的。” 闻人慕小声唏嘘。 “噤声。方才的教训还不够?” 闻人苍低声喝止二弟,冷峻道,“开宴了,勿让父亲久等。” 说罢,领着两个弟弟朝设宴的大殿行去。 刚转过廊桥,就见一袭裹着白狐裘的熟悉身影迎了上来,温温和和笑道:“几位卿家征战辛苦,怎么还不入席?” “太子殿下?” 闻人慕与闻人苍齐齐震愕,看了看面前纤弱谦和的少年,又看了看身后毬场的方向,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您不是在打捶丸吗,怎么从这里出现了?” 赵衍疑惑:“孤何时去……” 想到什么,赵衍声音一顿,微笑道:“孤的确去击了会儿捶丸,略做放松,还好赶上了诸卿的庆功宴。” 闻人蔺侧首,余光睨向毬场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殿下更衣的速度真是迅疾,臣等佩服。” 赵衍不知妹妹方才做了什么,只得岔开话题:“殿中已备薄酒,诸卿请入席与孤满饮一杯,暖暖身。” 闻人蔺不再多言,回以一礼,入了殿。 赵衍对闻人蔺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一时心中担忧。 …… 庆功宴从午时到日暮黄昏,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闻人大将军封了侯,尚在宫中伴驾,闻人苍与两位弟弟先行散宴归来,甫一下马,便听管事前来禀告:“大公子,府上有贵客造访。” 闻人家立下赫赫战功,父子四人皆升官封爵,这几日递拜帖试图巴结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闻人苍以为来者是那些谄媚之徒,想也不想道:“请出去,不见。” 话音刚落,他瞧见了立在侧门内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不算年少,但生得云鬓花颜、冰肌玉骨,只消一眼就能让人毕生难忘。 是容扶月,闻人苍原本的……未婚妻。 容扶月似乎被那句冰冷的“请出去,不见”所伤,眉目含着水光,有些仓皇地避开视线,福礼转身出了门。 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依旧保持着名门闺秀的优雅礼节。 闻人苍即刻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