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我带你去看。”
鹰骑护送玉泉宫上撤退的众人归京,一路走走停停,直至天黑后平安入了城门,闻人蔺才明白赵嫣那句笑吟吟的“我带你去看”是何意思。
皇帝生死未卜,乱党逼京,不住以谣言舆论施压,但城内并无想象中的仓皇慌乱,反而井然有序,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寒春的、壮阔气息。
城墙上明灯高悬,百姓自发执起锄头、镰刀等物,和所剩无几的城门卫一同站于高墙之上,巡视敌情;
城下搭起粗陋的油布棚子,用以安顿受伤的城门卫。容扶月穿着便于劳作的布裙,挽起袖口,正领着女学馆的学生们帮忙煎药熬汤,穿梭在棚子间照顾伤员。
一侧道旁,数名明德馆的儒生正以手指天,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围观之人皆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视死若归。
风扬起儒生所写的檄文,上头一句“丈夫立世何辞死,一去黄泉破奈何”的绝命之言遒劲有力。
八年前,有人以血肉筑墙,换身后数十万百姓性命。而今百姓亦以血肉筑墙,护大玄脊骨不倒。
轮回往复,生生不息,这是赵嫣交予他的第二份答卷。
“他们平安回来了!”
“真的做到了!天佑大玄!”
众人夹道相迎,对驰援归来的侍卫、鹰骑致以最热烈的欢呼,一时人声鼎沸,以至于车马不能通行。
柳白微听闻消息,索性弃了马,从拥挤的人潮内挤出,问前方驭马的孤星大声道:“殿下呢?”
百姓的欢呼声太大,孤星倾身听了好几遍才明白,朝后方看了眼。
柳白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马车徐徐而行,晃动的车帘被冷白的指节撩起一角,露出闻人蔺凌寒俊美的容颜。
赵嫣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沉。
她衣裳已然染了血,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气色还算好,柳白微稍稍松气,还欲向前,就见车帷已被人放下,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驶过。
“小器!”
柳白微被人群撞得一个趔趄,暗骂了声。
回宫,清点人数,述职汇报,安抚嘉赏,一切乱而忙碌。
蓬莱殿,寝房的纱灯温暖安静。
赵嫣沐浴更衣出来,见时兰的眼睛还红着,不由软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受了点擦伤而已,哭什么?还是说张沧发现我逃了后,吓唬你了?”
时兰只是摇头,断续哽咽道:“殿下在华阳虽过得清贫些,可从未受过这样的苦。”
“好啦,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让流萤怎么想?”
赵嫣拍了拍时兰的肩,见她止住了哭,便转向流萤道,“母后那边如何?”
流萤回道:“女史来了口信,娘娘已按照殿下的计划准备妥当。”
赵嫣颔首:“这两日你也辛苦了,转告姑母和柳白微,带我此间事毕,必将亲自登门致谢,将一切都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流萤领命出去。
时兰吸了吸鼻子,为赵嫣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正要从妆奁盒中挑选珠钗,就见赵嫣率先取了那支精美的金笄,握在掌心道:“今夜簪这个就足矣。”
说这话时,她眼眸里似乎流淌着许多情绪,但很坚定。
赵嫣以公主的规格穿戴齐整,推门一看,便见闻人蔺坐在庭中的石桌上,品鉴盏中茶水,干净的殷红下裳上兜了一层薄薄的桃花瓣儿,也不知在月色下坐了多久。
他应是从鹤归阁过来的,身上的衣袍已然换过,散发出淡淡清寒的药香。
赵嫣忽而觉得,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小别重逢更令人心安之事了。
她眼底有了笑意,轻手轻脚地靠近,坐在闻人蔺对面,托腮对着他笑。
清苦的药味更浓,赵嫣好奇垂眼,这才发现闻人蔺盏中所盛根本不是茶水,而是浓褐色的清苦药汁。
“是什么药?”她问。
闻人蔺端起杯盏一饮而尽,不答反问:“还不睡。”
赵嫣想起正事,摇了摇头:“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
闻人蔺有些意外,“哦”了声。
心里盘算着,上次让孙医仙炼的药,还够吃几次。
“昨日驰援之事,我知道我有些恬不知耻,但我想好如何向你赔罪了。”
夜风摇落花落如雨,赵嫣微微侧首,髻上的金笄熠熠生光,“我想用我的方式,替你和十万将士、还有赵衍讨个公道。你想要做的事,我替你做;想要问的话,我替你说。”
就像这一年来,闻人蔺为她做的那些一样,她也想护闻人蔺一次,为他拂一拂满身尘霜恶名。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赵嫣起身牵住闻人蔺的手将他拉起,出门朝东六宫而去。
有闻人蔺在身后,一路上无人阻拦,赵嫣忽而想起了“狐假虎威”之词,只觉特别贴切。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