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讨论了片刻,这时侍卫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还端了两份餐食。
一见这幕,鲁肃的脸色登时一垮,对身边的周瑜道:“这鱼饭吃了小半月了,现在远远闻着就觉得犯腥,公瑾,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寻处地界靠岸,去买些新鲜的猪肉烧鸡?”
“随便,你若不怕耽误大事,我又有何顾忌。”
周瑜经历过军旅,在口腹上可没鲁肃那般挑剔,接过侍卫递来的白煮鱼饭,直接便靠在船沿围栏处盘膝而坐,径自先吃了起来。
“早知当初就让燕姬随我一起来扬州了。”鲁肃犹自张着嘴道:“公瑾你是不知,俺家夫人烧的饭菜那叫一个香哩。”
“如今年月,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不是说王政日常也不过两菜一汤罢了,主君尚且如此简朴,你这臣子竟还挑三拣四?”
“话不是这么说的...”
鲁肃还待埋怨,周瑜却是嫌他聒噪,干脆朝饭里倒了鱼汤,微一搅拌,迅速扒了几口,旋即长身而起,走到另一边的甲板上,迎着江风,游览着岸边的风景。
此时他们已是行到了江夏郡的罗县境内,此地盛产桑麻,两岸皆是桑树成林,已近凛冬依旧郁郁葱葱,周瑜瞥见一群农妇正在其中忙碌,触景生情,大生感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是在关内甚为流行的民谣《击壤歌》,意思是说太阳出来就去耕作田地,太阳落山就回家去休息。凿一眼井就可以有水喝,种出庄稼就不会饿肚皮,这样的日子何等自在,谁又会去羡慕帝王的权力?
周瑜年幼时随父亲居在洛阳,时长在巷陌之间听到百姓哼唱此歌,那时的大汉虽已露出衰败之像,但身处京城内外的贩夫走卒们却犹不自知,依旧觉得自家的生活安宁满足。
只不过没有多久,连他们也不再独善其身时,这样咏赞美好生活的歌谣,便再也没人去吟唱了。
周瑜的声音本就温雅,这般有感而发的曼声长吟便愈发有了感染力,声音远远传开,那些采桑的农妇们循声望来,眼见是一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登时来了兴趣,齐齐来到岸边,朝着船指指点点,似是在对周瑜评头论足一般。
额...
周瑜俊脸一红,连忙住了口,不过心中也难免有些自得之情,正窃喜际,这时背后又传来一阵人声:“喂,你这唱的什么?腔调怪有趣的。”却是从离艑船四五米远的一艘楼船那传来的询问。
自进了入江水道开始,这艘船便一直驶在他们的前面,因为对方乃是海船,个头更大,自然也更吃重,行的缓慢之下,所以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今日终于彻底追上了。
此时楼船的三层船舱一扇小窗打开,一个扎着双髻的娟丽少女,正睁着黑漆漆的杏眼,朝这挥着手,虽然声音被风吹澹了许多,但还是像铃铛儿叮冬似地清脆悦耳。
“不过是首关内的民谣罢了。”
一看是个美女,周瑜登时精神一振,当即朗声回道。
“关内的民谣?”
那少女一看到周瑜长的这般英俊,本就已双眼一亮,大放异彩,听到这话似乎愈发来了兴趣,当即便招了招手,娇声娇气地道:“你是从关内来荆州的俳优吗?太好了,我正闷着呢。”
说着,把髻上的钗子拔下来扬扬,“你愿意来我船上唱不,唱得好,我就把它赏你如何?能值千钱呢。”
从这问话里便能看出少女显然没有一点常识,若是从北方进入的荆州,怎么也不可能走这入江水道。
所以也难怪少女会将周瑜当成唱曲的俳优了,毕竟但凡有眼力劲的人,哪怕周瑜穿的一身常服,只需看其气度身量,便能猜到这绝非一个操持贱役的人。
周瑜气量恢弘,倒是毫不着恼,微微一笑,正要调侃几句,这时鲁肃正好跟了过来,听到这话却是怫然不悦。
当即冷哼一声,对那少女喝道:“你这姑娘家中没有尊长教诲吗?出口竟然这般无礼?”
“你...”
眼见鲁肃板着一张脸厉声喝斥,少女脸上的笑容立刻停滞了。
她以为周瑜等人既是从关内来荆州,自然也是逃难的,想必活的不甚容易,自家请其唱曲,还把新买的钗子拿来当酬资,本是一片好心,结果却遭到这样的待遇,登时气的一双漂亮眸儿蒙了水雾,揉了揉鼻子,便把头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却是来到了甲板,手里更拖着三十来岁的青年。
“师兄,就是他们欺辱于我!”
少女指着周瑜和鲁肃,连连跺脚,恨恨地道:“看这两人的样子就不是好人,说不准是贼人,你快把他们抓起来,待到了襄阳就去送官。”
被喊做师兄的男子,似乎习惯了少女的刁钻,单是略一扫眼,便看出鲁肃和周瑜皆非寻常人物,尤其是周瑜的姿容风范,连他都不由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