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看出来了王政的用心,又怎样?
他们不是严畯,没有胆量把这话说出口。即便他们有胆量说出来,又怎样?
大汉同样祭祀黄帝,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最多算是个于礼不合。
......
祭礼结束,百官、宾客没有回去,直接跟着王政入了郡府。
晚上照例要有宴席的,主客融融,欢饮直到夜半,方才各自散去。
王政吃过早饭,按照预定计划,打算带了霍姒母女微服出行,一来与民同乐;二来体察民情。
霍姒自来下邳后这段时间,因王政事务太多,本就聚少离多,一天见不了王政两面,对此事自是极为开心,更是好好精心打扮了一番,颇为迫不及待。
眼见快出门时,亲卫却跑来通传,张昭、徐方已至大堂,想要求见。
霍姒登时有些失望,她猜出今天的行动可能有变,心里老大不乐意的,不过最后还是晓事轻重,噘着嘴带着霍柒先退到一旁。
王政来到大堂时,见两人修饰得虽是清爽,面色却都有些灰暗,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
“昨夜宴席甚晚,两位今日怎不多休息会?”
待两人行过礼后,王政摆手示意落座,笑道:“可得注意身体啊。”
“有劳主公关心,”张昭默然了会,突然再次起身出列,旋即跪伏在地,埋首不起,只是沉声地道:“臣,受之有愧!”
见他这等反应,王政先是一怔,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陈瑀此时插口道:“主公所料不差,昨日宴席散后,臣才回到家,刚要上榻,便有伯驹馆的差役登门...”
话没讲完,便被王政挥手打断:“不会又是那严畯吧?”
“正是此人!”陈瑀道:“那严畯后面又整整闹了一宿,不但口出不逊之言,甚至还同居一处的士子斗殴起来,将那郯城的高晋打了个鼻青脸肿,好险没出了人命。”
“就连臣闻讯赶去时。”说到这里,陈瑀亦是一脸愤慨:“也受了这竖儒的一顿数落。”
听到这里,王政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想了想,先问了句:“此子何故又闹将起来?”
陈瑀一五一十,从头道来,原来王政那篇祭文,昨日下午便被参加典礼的士子们传入了馆内,众人倒也识趣,对严畯三缄其口,故下午时还没有动静。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了晚上,严峻却是从巷陌间终于听到这事,登时勃然大怒,更是深深懊悔,当初就不应该应其之召,来到下邳。
在严峻看来,王政先是不对汉帝遥祝,后又在祭文中将上帝异位,此举已是摆明了目无尊上,大逆不道,气恼之下,免冠跣足,捶胸跌脚不说,更是一边号一边痛骂王政,虽有衙役上前制止,然而,因王政之前有令,不许怠慢士子,他们不好下痛手;另一方面,那严畯势如疯虎,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一时间竟然制止不住。
正好这时高晋和一干参加筵席的士子回来时刚好看到,醉意之下,便对着严峻斥责起来,谁知严峻这次却不和他们扯嘴皮功夫了,二话不说,当即上前钻入人群,追着高晋便是连踢带踹,劈头盖脸好一顿痛打。
彭城人的武勇果然名不虚传,便是严峻这一个儒生亦是表现的十分悍勇,以少敌多却反把高晋和几个士子打的血泪横流,落花流水。
打了高晋等人不说,这严峻彻底豁出去了,更意图撞墙自杀,好在陈瑀及时赶到,将将拦住。
不过拦住也没用。
见陈瑀来了,严峻闹腾的劲儿反而越大,指着他的鼻子一顿数落,大意无非是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之类的话,随后又对着王政不断叱骂,并且越骂越难听。
陈瑀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人堵住其嘴将之绑住,暂时丢入房中。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陈瑀不敢耽误,眼看天色将亮,就急忙前来禀告。
说到这里,陈瑀拱手道:“州牧,老臣办事不力,甘领责罚。只是那严畯三番四次惹是生非,当如何处置?”
王政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又望向依旧跪地不起的张昭,问道:
“先生,此人是你的旧识?”
他此时已是知道,张昭和陈瑀并非相约而来,而是在府外碰面。
要知伯驹馆又不是张昭的职权范围,严峻闹事后他却要主动跑来请罪,再联系上严峻彭城士子的身份,王政稍一思忖便有了猜测。
“主公,是臣识人不明。”
果然,张昭闻言点了点头,更是难得面露苦涩地道:“此子早年曾跟随臣修习过几年经学,确是表现不俗,颇有才干,故此次推贤令中,臣特意表荐其人,本是想着为主公添一良才。”
“谁料此子心性如此狂悖!”说到这里,张昭又一伏首:“此番风波,乃臣之过也,请主公惩罚。”
这时的张昭,的确是万分后悔。